行腔走板,京白唱词。
咿咿呀呀的戏曲由缓至急,越来越响,拉开了大红色的幔帏,露出一个金碧辉煌的戏台。
笙箫琵琶错杂乱弹,锣鼓拍板,不绝于耳。
一个身披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戏袍的粉面花旦倩兮巧笑,红唇轻启,唱腔华丽婉转,念白细腻温软,依字声行腔,水磨腔调,兰指抬水袖,掩唇媚含笑。
那回眸,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妩媚态。
记忆像是黑白默片的慢放,静默无声,艰涩沉凝。旧日岁月里,光影斑驳,台下的看客们皆是黑白两色交错,只有戏台上的灯火布景是姹紫嫣红的,耳畔听不到其他声音,台下的喝彩声像是被时光凝结,拍板锣鼓越来越急,胭脂旋身而转,眸光忽然定到了黑白看客中的那一抹彩色人影。
胭脂的身子一顿。
水眸含笑,再也没有从那人的身上移开。
那少年白衣胜雪,金冠束发,面若傅粉,眸若朗星。
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动人。
记忆里斑驳的画面从那星眸里纷至沓来,蔓延伸婉。
落到胭脂的脸上,湿润濡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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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是琼台梨园最新力捧的花旦,一出《牡丹亭》唱得行云流水细腻生动,将杜丽娘的勇敢、温柔、对爱情执着地追求和对礼教地彻底反对演得淋漓尽致,饱满流畅。
每逢她登台,台下便座无虚席,打彩满堂。
大财主孙振及小城主简林皆是她的戏迷。
只不过一个年龄四十不惑,一个年纪刚及舞象之年。
坊间皆道胭脂是因为被孙振养做了外室,这才被琼台梨园力捧,但又有人说,小城主拿银子疏通了梨园班主,这才让胭脂成了琼台的当家花旦。
真真假假,坊间众说芸芸。
众人分不清胭脂背后真正的金主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不简单的,竟然可以在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之间周旋,游刃有余,手段老辣。
胭脂穿着华丽的戏袍,凤冠霞衣,佩环璎珞,瓜子小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艳丽油彩。
京胡未响,戏幕未揭,她的戏,却是打初登戏台的那天起,再未收场。
幔帏掀开,胭脂吐了一口气,唱腔走板,锣鼓一声高过一声,胭脂唇角的笑容勾起,百转千回的唱词从红唇中逸出,莺声婉转,绵言细语,娓娓动听。
台下坐着许多看客,但胭脂的秋波却只送到了小城主简林的身上。
那少年,不过十五岁,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简单剔透,他比身为商人的孙振容易讨好的多。她的一个笑容可以敷衍简林十几天,令他心生欢喜,眉眼生辉,但在精明的商人面前,胭脂可不敢这么做,她只能装作温婉动人的模样,讨孙振欢心,妙声解语。
少年听得如痴如醉,眸子里亮晶晶的,比繁星更曜。
胭脂勾唇,百媚丛生。
下了台,胭脂坐在妆镜面前卸妆,擦净脸上浓妆重彩的粉墨,褪下佩环琳琅,面前突然伸出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手心上摊着一个玳瑁缀宝石的粉蝶珠花簪,精雕细琢,看起来颇为精致,想来胭脂镜奁中的所有钗环珠簪合起来,也抵不上这一支珠花簪。
少年清朗的笑容绽放在胭脂眼里,他笑道:“在路上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年朗笑:“你若是嫁给我,这便一点都不贵重,整个简府的家产都可以是你的。”
胭脂心中发笑,简林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的家产如何会全是她的呢?就算他再爱慕她,简林的奶奶也不会放任他将简府的一切败光给了她,更何况,男人的爱慕,终究不能够长久,谁又能说得准,简林究竟还能像这样爱慕她几年?说不定,明年他就会娶妻生子,将她抛到脑后。
戏台上皆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间也是如此。
她不想和那些妻妻妾妾们斗,因为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男人不可信,只有她自个儿才是最可靠的。胭脂只想哪天赚足了银子,便为自己赎身,再买一方大宅,一个人过得清闲,了此一生。
所以眼前这样求而不得令其追逐的相处方式才是最妥当的。
胭脂拒了少年的珠花簪,抬眉巧笑道:“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痴儿归佛,半世寂寞;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简林将那支粉蝶珠花簪插_进了胭脂的云鬓中。
他朗笑道:“卿若入画,吾乃天涯。”
每次胭脂登台,简林便会来听戏,珠钗佩环一日日堆满了胭脂的镜奁,他曾说过要替胭脂赎身,但胭脂却不想承他这份人情,一来人情难还,二来她并不想和简林有太多的纠葛。
简林的年纪太小,毛头小子一个,胭脂根本看不上眼,他对她的爱慕不过是一时的痴迷,胭脂心中明镜一般的清楚,就等着简林哪天从这痴迷中慢慢醒悟过来,将她弃之如敝屣。
胭脂也不提醒,只冷眼旁观的看着。
戏子半唱半娼。
因此,她们和那些豪门子弟的公子哥们之间是永远纠葛不清的,你或许刚刚入行的时候标榜卖艺不卖身,但若是在灯火辉煌的地方呆得时间长了,受到了诱惑,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胭脂被一台粉轿抬进了孙府在外的一处宅邸。
孙振将她压在亭台的粉纱床帐里,水润潮湿,娇喘阵阵,透过床帐,还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山石草木,楼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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