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孩子的无辜。
“为何,为何不肯信我?”
胭脂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与她无关的折子戏。
无声无息,眼神轻蔑而麻木。
她飘到他身后,幽幽地轻叹:“你怎么还不来恶狱寻我?怎么还不死?当初我从涅城躲到费城,都能被你寻到,如今我进了地狱,你便不敢来了么?”
胭脂讥讽地轻笑,脸白如纸,红唇如血。
“呵呵,还说爱我呢,男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若是真爱我,便死来恶狱里陪我啊,如今又在这里做戏给谁看?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简林看不见她的灵魂,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活在他一个人的戏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胭脂得不到他的反应,看不到他小心翼翼讨好她的笑容,她觉得十分乏味,转身飘出了简府。
穿花拂柳,方塘拱桥。
风花雪月打眼过,万般景色皆融不进她的黑眸里。
胭脂生性凉薄,自卑而厌世,心灵早就已经在社会的最底层变得扭曲变得污秽,她将命运的不公强行报复到了简林的身上,她认为简林若是真的爱她,便应该下地狱和她一道死才是。
简林若死,就是对简老夫人最大的报复。
胭脂厌恶简林。
只因为少年的眉眼一如初见般明朗如星,而她却满身泥泞陷入污秽里不能自拔。
她恨他眼中的自己。
他是站在社会最高层的达官显贵,戏曲对于他来说,是享乐,是趣致,是讨好女人的工具。但对于她胭脂来说,戏曲却是耐以生存的职业,她满身满心的伤痕,皆是拜学戏而赐。
地位的不公,教她如何能不恨。
胭脂的灵魂在大街小巷中晃荡,不知不觉便飘到了孙府,三年前,自打她从费城回到涅城成为简林的小妾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孙振及他的夫人。
胭脂心念一动,便穿透白墙,飘进了孙府。
当她看到毁容的孙夫人时,有些恍不过神来。
看孙夫人脸上疤痕的新旧程度,想来是旧伤,虽然只留下了淡淡的红疤,但那张脸,却是真真切切的毁了。胭脂心中疑惑万分,孙夫人这脸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丫鬟递了一杯茶给孙夫人:“夫人,听说小城主的爱妾前些天死了。”
孙夫人一顿,问:“小城主的爱妾?是胭脂那个贱人?”
丫鬟点了点头,孙夫人一愣,拍桌长笑:“死得好,那个贱人早就该死了!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只毁了她的容,让她有可乘之机叫简林那混账报仇划伤了我的脸!”孙夫人摸了摸自己布满疤痕的脸蛋,眸光恶毒,愤恨道,“可恨简林是小城主,城主将简林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又免征了孙振两年税赋,就放过这个混账,这个混账怎么不和胭脂那个贱人一道去死?!”
胭脂怔了怔,原来当初,简林那孩子真的替她报了仇。
他没有骗她。
所以后来他连续几天没有出现,是因为被城主打得下不了床吗?
胭脂神情恍惚地飘回了简府,愣愣地看着憔悴的简林发呆。
心口一时间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林相思成疾,那一身戏服再也没有脱下,日日夜夜唱着《杜丽娘》,唱得声音嘶哑,唱得星眸红肿,唱得最后倒在了病榻上,仍旧双目无神地念着胭脂的名字,气若游丝,脸上泛着诡异的薄红。大夫说是心病,简老夫人一巴掌打到了简林的脸上,抱着他虚软的身体,痛哭失声。
“孽障!死了也不放过我的孙子!我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招来了这样一个孽障祸害我简家?!要什么报应都往老身身上来,不要再来祸害我的孙子!”
简老夫人病倒了,病倒如抽丝,就仿佛真的像是将孽障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似的,随着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简林却是一天天好转了起来,他不再整日整夜的唱戏,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跪在简老夫人的病榻前,双目无神地看着简老夫人,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
简老夫人临死前,向简林坦白,那杯毒酒是她送到胭脂房里的。
简林无神的眸子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他动了动眼珠子,看着老妇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奶奶,我知道啊。”他低下头,静静道,“我一直都知道。”
简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简林气死了简老夫人。
下葬那天晚上,简林又穿上了许久未穿的戏袍,咿咿呀呀唱着戏,百转千回,凄婉断肠,但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的眸中不再无神,而是淬满了怨毒。
他看着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笑得悲怆幽怨:“胭脂,你满意了吗?”
简林掩唇而笑,眼泪落了下来。
“我气死了奶奶,给你报仇了呢,你是不是想要我这样?”
胭脂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如同泄了闸的洪水,簌簌流个不停,心脏都揪得发疼了。她拼命地摇头,一步一步后退,无法接受眼前这样子的他。
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简林那孩子,明朗如星的那个孩子,不该笑得这样肮脏污秽。
他不该变成她从前的模样。
胭脂明明报了仇,但心中却愈加空得发疼了起来。
心中仿佛被利刃穿胸而过,雪白尖锐的利刃上滴满了黏腻的鲜血,刺痛抽疼,令她难以呼吸。
简林没有寻死,他不敢死,因为他不敢面对简老夫人,深爱却又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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