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钟剑法只有十二式,是倄山剑法最高峰,除创下这剑法的祖师外,无有一人练全。陆振衣剑法大成,正好练成九式,九为至阳,十乃圆满,可说是一步一坎。历任掌门中,他的剑法造诣足可排进前五,而这五人中,有一位练成十式的前辈,乃是那时的天下第一。
陆振衣常想,越饮光剑法再高,也无法与那位前辈相较,如今自己练成九式,足可不惧任何人。
清钟剑法有“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身剑合一,神形相合”之说,他给自己鼓足了劲,出剑毫不迟疑,起手便是“月出东斗”,即清钟剑法第一式。
他早有盘算,心想:沈丹霄虽与越饮光是同门,但剑法造诣必定是不如后者的,我输给了越饮光,但这人乃是天纵之才,输了不算什么。沈丹霄即便不算差,与越饮光差距却不会小。我以如今境界对付他,也是以大欺小,有些难为他了。
东斗位在东天,这一式正是取月在东天之意象,剑落之时,明月清华,遍洒婆娑。
此时乃是白日,众人立在廊下,两旁有花木而无春华,长廊仅容两人并行,出剑不易,沈丹霄一把将薛神医推到身后,于此同时,竖剑相挡。
鲸吞并未出鞘,剑鞘也不是什么好材质,才触上对方剑锋,迸裂开来,露出里头笨重的剑身。
日光如潮退,对方剑光铺泻,两旁花木尽皆折腰,。
鲸吞立在前面,粗犷笨重,仿佛一座不堪入目的小土堆,既无高山之峻拔,也无造化之奇秀,稚拙可笑。身为剑主的沈丹霄,如同他的名字,站定不动,却似高天深远,无所不容,无所不包。
明月清风固然美妙,不能为人捕捉,土丘虽然可笑,却与大地相依,非寻常可以摧残。
陆振衣出剑前满怀信心,对上时却仿佛撞上了石墙,一股大力自剑身达至他手臂,被撞得往后走了两步。
这一剑未能建功,他只觉是妍丽娇花遇见了嚼草的牛,说不出的憋屈。
尤其对方占了上风,却未有半点放松,又进一步,竟主动与他贴了上来。于此同时,那笨重的鲸吞剑,仿佛能从沈丹霄身体的任何一处刺出来,他面对的竟像一柄活生生的剑,身体的每一处皮肤都能感受到冰冷的杀意。
这种感觉,熟悉得叫他刻骨铭心。陆振衣想起前事,心中不忿,忍不住问:“你们这是什么剑法?”
江湖中好奇越饮光剑法的人许多,可有胆子有机会问这话的人少,剩下的人中有问过越饮光的,对方却没有回答。
沈丹霄知道他不会再动手,便也收了手,可惜剑鞘毁坏,鲸吞无处安放,只得倒提长剑。
“我不知道。”
许是才动过手,陆振衣苍白的脸孔上泛起丝丝潮红,那恹恹的神情也变成了嘲讽,他道:“沈盟主若不想说,何必拿这种话来敷衍我。”
沈丹霄神情不变,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没有解释。
他的老师叫做沈心庭,郁林沈家的沈澹英,便是他的父亲。沈家被千丝术祸害之时,沈心庭只有十六岁,苟活下来。此后他欲报仇,花了整整二十二年,才摸着仇人踪迹。他不曾真正有过师父,东拼西凑了各家零散剑法,因学武只为报仇,习的是杀人之术,剑招之中杀气极重,内功心法也是走的捷径,年轻时尚不觉得,年老时深受其害,他过世之时,还不满六十。
沈心庭只当自己是个报仇雪恨的可怜人,从不以江湖人自居,自然不曾给剑法取名。实际他原本也不应该收徒,越饮光是他一位知交好友的遗孤,同沈丹霄一样,皆是无处可去。
他死时,沈丹霄剑法还没入门,后头是越饮光代师教授,这套剑法便也绝了有名字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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