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个十六七岁的书僮从里面探出头来,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谁啊……我家大人……不见……”
他话说到一半,这才看到了沐奕言的一身打扮和身后的随从,略带惊惶地跪倒行礼:“奴才见过陛下。”
“你家大人呢?用过晚膳了吗?”沐奕言朝着门缝里张望了片刻。
“这……”书僮呐呐地道,“我家大人不是太好,只怕不便出来见驾。”
沐奕言的心突突一跳,失声道:“怎么了?俞爱卿生病了不成?有没有让曲太医来瞧瞧?”
书僮咬着嘴唇,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我家大人今儿个一回来就不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末了叫了几壶酒,自己一个人喝着呢,奴才怎么劝他都不听,大人那模样,奴才看得心疼,陛下,我家大人为了这大齐天下可是操碎了心,这是哪家狠心的人这样折腾我家大人,你要为我家大人做主啊!”
沐奕言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呐呐地道:“这……这是从何说起……”
“哐啷”一声,屋里传来了酒杯落地的声音,书僮再也无暇顾及沐奕言,三步并做两步往里走去,沐奕言硬着头皮紧随其后,刚一跨进门槛,便见那书僮惊呼着冲了过去:“大人,大人你别动,小心手!”
只是已经晚了,俞镛之的手正好碰在破碎的瓷器上,手指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珠。
沐奕言气急败坏地半跪了下来,一把掐住他的指尖,挤出两滴血来,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三下两下便缠在了他的手指上:“俞爱卿你让朕怎么说你呢?整天说朕毛毛糙糙的,你瞧你自己还不是……”
“陛下是嫌臣太过说教了吗?”俞镛之轻声道,“臣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沐奕言的手一僵,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俞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朕的老师,就算说教也是应该的,朕从来没放在心上……”
俞镛之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那书僮要去扶他,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你们……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书僮没有法子,只好冲着沐奕言拱手作揖,小声道:“陛下,劳烦你劝劝我家大人。”
书僮走了,洪宝也识趣地退了出去,贴心地掩上了门,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俞镛之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寂寥而落寞,白皙的脸颊上隐隐泛着几分酒醉的红意,那目光散乱,定定地落在桌上。
沐奕言见状立刻飞快地抢过酒壶,顺手放到了窗边的高柜上,笑着说:“俞爱卿,酒醉伤身,朕帮你泡壶茶吧。”
俞镛之呆滞地抬起眼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头微蹙:“陛下为何总叫臣什么俞爱卿,就不能叫臣的名字吗?”
沐奕言愕然:“这……于礼不合啊。”
“那你为什么叫他们的名字?”俞镛之的眼神好像在控诉沐奕言的不公,“什么恒衍,什么阿蔺,你为什么不能叫我的名字?”
沐奕言的鼻尖都冒出汗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俞爱卿,你喝醉了吧?来,朕扶你上床歇息,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她伸手想去扶俞镛之,却见俞镛之一侧身,一下子便抓住了她的手,那力气之大,拽得她趔趄了两步:“臣满心欢喜地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梧州,陛下就这样给臣当头一棒吗?就因为裴蔺他武艺高强,他只身犯险救了陛下?可你知道吗,我身在梧州,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真恨我为何当初习文,不能亲自到北恒城来救你……”
他的眼神哀戚,让沐奕言无言以对,她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烂掉的疮疤不如下狠手剜去。
“不,不是,和是谁来救朕没有关系,朕现在喜欢的是阿蔺,”沐奕言狠狠心道,“俞爱卿,以前是朕不对,总是胡言乱语调戏你,害得你现在起了这样的念头,你……把朕忘了吧……”
俞镛之呆呆地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陛下搅乱了一池春水,却要抽身而走。”
沐奕言硬着头皮往下说:“从今以后,俞爱卿就是朕的老师,朕的贤臣,朕一定不负爱卿所望,勤政爱民……”
俞镛之恍若未闻,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柔和了起来,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踉跄了一步,脚下一软,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沐奕言的身上,沐奕言叫苦不迭,她那义正言辞的声音被他这么一搅合,居然带着几分绵软之意,倒好像在负气撒娇一般。
“陛下总是这么口是心非……”俞镛之显然醉了,朝着沐奕言依偎了过来,“臣知道,陛下心里有臣……”
那张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就在眼前,那原本清冷骄矜的表情变得温柔缱绻……眼前这个人,远观时沐奕言便难以把持自己,近看时更是让她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起来,她的喉咙发干,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俞镛之抬起手来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摸着,又凑了过去,在她的唇边轻啄了两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陛下,臣好看吗?”
沐奕言恍惚着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一推俞镛之,俞镛之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摔倒,沐奕言只好又一拉,俞镛之便又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
“俞爱卿你一定醉了,朕不和你计较,好了好了,朕扶你先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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