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也说得?可别惹祸事,咱们平头百姓,生来就命贱,捏死咱们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哪能跟他们干?你干嘛呢喂!”
少年的脸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也就你们宝贝自己的命,这群人再在这里胡作非为,这城迟早要毁,到那时看你们跟谁倒苦水去!”这人说完,关了窗,好半晌才从门里出来,背上用布裹了把刀柴刀,“火光冲天,定是有人闹事!你们且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去瞧瞧!”
刚关的窗又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少女的头,喊道:“哥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众人又是一惊,议论纷纷,那眼神就像在看被拖进屠宰场的猪,悲天悯人。
仔细看去,那少女模样竟与少年有七八分相似,粉红的小脸鼓成了球,泪眼汪汪地大喊道:“哥!你不带我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刚刚豪言一番的少年又被妹妹当着众人的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走过去,敲了那少女头一下,“乖妹妹,师儿,回去!哥哥要去干大事!很危险的,你不能跟过来。”
众人一听又都摇头叹息,“啧啧啧啧啧啧,这小小年纪就脑子坏了,坏了,哎……可怜啊…”
“没救了…傻了。”
少年充耳不闻,把少女的头按回去,道:“听哥的话,回来我给你带好看的衣裳,你不是喜欢梁人那种大袖子转起来跟朵花一样的衣裳吗?乖听话,关好窗等我回来。”
“哥哥你要去那着火的地方,带我走吧,一看不到你我就不安心,你不带着我,我也会偷偷跟在你后面的。”
“不行!这次不是出去玩。”哥哥很果断地说。
他们的爹娘早死了,双胞胎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没有一刻离开过。苏师曾经看过饿死家中的孤儿和守寡的妇人,并且发誓自己绝对不要落得那般凄凉下场。知道自己的哥哥不甘心做无为百姓,想去闯一番天地,她也不拦着他,但是一定要带着她,否则哥哥一走,若是不回来了,她一个人找不到,就只能抱着等他的念想孤独死去,而她绝不要这样!
苏师两条柳叶眉都快竖起来了,决绝之意溢于眼神。苏锦想了想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托付照顾妹妹,又看她那种眼神,拧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苏师立刻笑了起来,顺手抄了支木棍从门口出来,有模有样地学着哥哥绑在背上。
“走吧,师儿!”
苏锦的邻居不住摇头,抱了自己垂髫儿子出来道:“看这两个人,儿子,你长大后千万不能学他,有勇无谋,以卵击石,就是死路一条,还逞英雄。哎…”
钟奕一抖缰绳,与那二人错身而过。钟奕想: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又能成什么气候。
——
马将行至茅草屋,钟奕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把马一勒,细看却是刘辉业,钟奕赶紧下马过去,“康王殿下,您怎独自在街上?”
刘辉业两行清泪唰地下来,扶起跪在地上钟奕,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太子殿下命我来看看你,过会便去城门和太子殿下汇合。康王殿下,只有您一个人吗?”
刘辉业心里一顿,过了一会才道:“钟奕,你回去禀报太子,那个梁人少年带着公孙曹闯进屋里,把王歆劫到城墙上去了!请他尽快夺下城池,救回王歆!”
这话怪得很,刘辉业人在这里,又怎么知道王歆被劫到那地方去的?但是钟奕却毫不怀疑,很快答应,又道:“那殿下您跟我走吗?”
“我……我一个瘸腿老头,不能帮太子殿下于左右,岂能再拖累你们,我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钟奕:“别这么说,康王殿下,太子不在的时间里,您如父亲般照顾我们,我们都知道您心里装着赵国,太子殿下也知道的,否则不会叫我来看您。”
“你去吧。”刘辉业心里苦笑,道:“太子年轻,尚且不知国事轻重,先帝留我和你们不就是这个原因,盼只盼太子殿下能早日醒悟啊…”
钟奕越听越糊涂,不敢答应,刘辉业又道:“你快去吧,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是,下官定一字不差转达给太子殿下!”
——
贺知年在院子里干转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田窈面露倦色地从房里出来,崇轩在后面也走了出来,道:“暂时稳定下来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贺知年看了崇轩几眼,犹豫一会还是道:“多谢。”
崇轩笑着说:“不用客气,进去吧,不一会他该醒来了。”
田窈和崇轩走到正堂,两人都渴极了,先各自喝了水,田窈脸色才好些,道:“轩儿,你真的不打算说?”
“娘,这太残忍了。让他们多相处一刻是一刻吧,总不能让他们剩下不多的日子都提心吊胆的。”
“毒是奇毒,穴道不能解,真是平生未见。轩儿,我从小教你医术,娘早就知道你现在医术不比娘差,按你看他能活多久?”
崇轩低声道:“六月了,夏季很短的。”
“罢了,夜也深了,累了这么久,回去睡吧。”田窈年龄大了阅历也多,何况她是医者,早已看透了生死,倒是不如年少的崇轩悲春伤秋。说完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崇轩又喝了一点水,最后从东厨那里拿来桂花酒,坐在回廊边上自斟自饮,看着残月与云追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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