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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立不得已去忙郭凌杰的后事,派了高悦和赫连裕几十名亲兵去城外找尸体,果然有了结果。岑立、孙离、高悦、刘辉业、赫连裕以及贾奘都在岑立房内,只是贾奘似乎身体不好,站在赫连裕身后脸色白得骇人,并不是受惊后的苍白,而是真正的病态的毫无血色的白。
赫连裕承认那具尸体就是郭凌杰,他才刚来平阳,手下人就得罪太子殿下,虽然是无意,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治军无方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赫连裕跪下来道:“殿下,请治臣的罪。”
岑立看了看他,把他扶起来,赫连裕却不肯起,岑立淡淡道:“不是伯父的错,这事就此作罢。”
“可是殿下…是臣带了这羯狗进城,臣难辞其咎,请殿下降罪于臣,否则臣…于心难安。赫连裕一直低着头,军人标准的单膝跪姿,贾奘咳嗽了几声,想要去扶他,道:“太子殿下明鉴,我家主公并非有意如此,殿下也是带过军队的,长途跋而来,主公一人之力无法顾及一万多人,今贼人已就范,我家主公也算将功补过,还望殿下开恩。”
果然文人说的话就是哪痒痒往哪挠,岑立双手放在赫连裕手腕上,还是将他扶了起来,刘辉业在一旁道:“殿下,贾军师说得没错,只是一小小贼人,没掀起什么风浪,何必因为一小人,伤了君臣和气?”
孙离看了刘辉业一眼,再看着岑立明显僵硬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岑立不会再说话时,他却开口道:“五叔说的是,今天大家都累了,散了吧。”
赫连裕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殿下……”
“主公。”赫连裕上了年纪,而且他威望甚高,没跪过什么人,一下子跪久了有些站不住,贾奘在一旁扶着他,闭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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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立来到司马卫的房间,轻声拉开门,听到见司马卫和贺知年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王病的笑声,岑立退出房间,关上门,来到关着刘隽的房间。
在他拿到毒离开后,命孙离找了个郎中过来给他看,虽然手脚废了,一口气还在,躺在铁笼里漠视房顶,岑立进来了也是视若无睹。
岑立还是很恨他,因为他王病才会那么痛苦。想起过去,在东宫和刘隽相处,以及后来强留他在自己身边的种种事情,一半美好得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一半就只有悲哀,如同现实这一刻。
岑立走进铁笼,看着刘隽,道:“以前在草原的时候,你爹身体不好,你就一直照顾着他,其他和你一样岁数的小孩都在骑马射猎,你就在帐篷里给你爹熬药。”
刘隽已经没有力气大吼大叫了,剧烈地低喘着,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从喉咙挤出来的一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爹?”
岑立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伤害他?”
“因为你刘华歆,因为你不杀了我……”刘隽想蜷缩起身体,可是断了手脚的他已经连这个最能抵挡一切伤害的动作都做不到了,他只是把头转向房内,视线落在一灯火上,平静了些许,道:“你在东宫不杀我,在汝南也不杀我,恐怕现在,你也不会杀我…你不让我解脱,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一夜之间,仅仅几个时辰,他的父皇的手才从自己脸上落下,刘寇就带着大臣联合逼宫,废了他这个还没来得及继位的太子,曾经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堂弟取代他的位置,国未破家已亡。
仇恨如一把锉刀,在每一个看似和平的日子锻造出一个坚忍的刘隽,他要刘华歆也亲身经历那种绝望的滋味,所以他放了一把火,了结前仇恩怨,即使后来他被崇延出卖亦不痛不痒,沦为奴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也能睡得安稳。
他的灵魂已经得到救赎,只想静静等待ròu_tǐ的死亡,那个为仇恨而生的刘隽已经沉睡,可是那一日,陈澈云又把他唤醒了。
还是因为刘华歆。
岑立低声道:“我爹已经死了,赵国亡了,我不是东宫之首的太子了,王病也已经被你折磨得快死了,你觉得还不够吗?”
昔日手足之情,今朝形同陌路,穷回首,图一声感慨。岑立一直觉得有愧于人,干不来亲手抹杀曾经只敢仰望的背影,当刘隽站在熊熊烈火前傲视自己时,他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有种解脱的扭曲的快感,他想,欠的,总算还清了吧。
岑立读过很多梁人的史书,兄弟相残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甚至大梁的七王之乱就是距离时间最近的例子,他以前还能理解七王厮杀是为了权利,可是流浪的途中,他又不知道了,要那么多白骨才能堆起来的高位,摔下来痛得要死,怎么还那么多人不要命地往上爬……
许久,刘隽颤声说着什么,说完就闭上眼睛,眼角流出黑色的血液,好在手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还是看着那一点烛火,心想:刚才明明那么亮…也没有风,现在又好像…暗了。
岑立打开铁笼走了进去,坐在刘隽背后,接下刘隽没能唱完的,以前在草原他们常唱的歌谣。
第97章 制毒(1)
岑立回到司马卫的房间,见贺知年和司马卫正在打地铺,越过两人走到榻边,王病正笑吟吟看着他们,见了岑立,嘴边的笑意更深了,甚至还想起身和岑立到外面说话,被贺知年及时阻止,说房间让给他们,便和司马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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