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淮莞尔,牵着人继续向上走,这段路有些不好走,褚淮时不时提醒花了些时间才爬到顶峰。
山顶雪已化,风中还携着冷意,褚淮找了一处宽阔处让乔逐衡坐下先休息,转而望着天空依据星辰变化推算时间,他们走了有两个时辰,现在估摸快到寅时,看样子两人今晚还真要露宿野外。
“可能还要等不少时间,你要是累靠着我休息也行。”褚淮边说边挨着乔逐衡坐下。
“我现在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哪里累,倒是你,今天出去一趟肯定没捞到什么休息,”乔逐衡拍拍肩膀,“借你用。”
褚淮笑着拍了拍乔逐衡:“承将军好意,这样就好。”
乔逐衡没有坚持,抬了抬头:“这个地方可以看见星星吗?”
“可以,很清楚。”褚淮看了看乔逐衡,又继续将目光聚焦在头顶的天空,“也很美。”
一副更加壮阔的画卷展开在褚淮的脑海,云空月明,层星满天,星汉斜行,若粼粼海色锁汪洋。
乔逐衡伸出手,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到风从自己的指缝流过,如同冰冷的河流。
“我可以想象这个景色,”乔逐衡喃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即使现在,我仍感觉我看见了。”
褚淮看见乔逐衡眼底的零落星光,那双眼睛无法聚焦,只能无神地盛放着破碎的光晕,但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在乔逐衡眼底瞧见那密集的星星,像是以他的眼瞳为天幕底色。
沉默让乔逐衡不习惯:“褚淮?”
“嗯。”
回答的声音很闷。
乔逐衡有些尴尬道:“你是不是困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其他事。”
“什么事”
褚淮不知道怎么说,乔逐衡一天无法复明褚淮一天就无法解放心上的重压,但这个话题此刻提出了只会让乔逐衡更不舒服。
“是我的眼睛对不对”乔逐衡不傻,按照褚淮的性格若非为他眼睛现在早动身去别处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又不是人没了,你别老把这当事。”乔逐衡故作轻松,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回答乔逐衡的依旧是沉默,看来自以为是的调侃起到了反效果,乔逐衡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张了张嘴最终无言。
沉默没有持续很久,乔逐衡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
“若你的眼睛真的一辈子看不见,我就当你一辈子的眼睛,”褚淮像是在赌咒,“一分都不会少,一分都不会多,即使你不在这世间了,在阴间,我也当你一辈子引路人,替你看看奈何忘川,直到入轮回。”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着实不吉利,但乔逐衡知道是自己方才的不合时宜使得这个人说出这么极端的话。
褚淮缓了缓,看着无垠的星空,心如刀绞,夜晚似乎放大了他心底的忧虑:“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当你的眼睛,替你看遍这千秋盛世,代你言尽这万代辉荣。”
“即便不久后我们将会分别,我承诺的话也不会改变,我保证。”
褚淮罕见暴露了自己的脆弱,真正让乔逐衡看见了他心底鲜为人知的柔软。
没有城府,没有做作,是真实的情义。
回答褚淮的是手上轻微用力的回握:“我知道。”
缓过情绪后沉重的话题很快就被两人跳过,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别的。
不知多久乔逐衡忽然道:“是不是快天亮了?”
褚淮这才讲注意力放回天空,只见墨色变浅,启明星嵌在一片苍茫的深蓝中。
“嗯,快了。”
这句肯定像是一个奇异的信号,乔逐衡脑海中浮现出昼夜交替瞬间天边色彩变化的景象,橘黄与墨兰如同角力的两个势力,一个进一个退,在无穷远处画出一道明暗分明的分割线,启明星就像是一个裁判,当它消失不见时就是白昼胜利的时刻,而太阳就是这胜利的号角,用光芒呼喝自己的荣耀。
仿佛为了迎合他的想象,乔逐衡觉周身开始泛起暖意。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这句话让乔逐衡意识到不是错觉。
说是马上其实还要快不少,被金光晕染的云层层叠叠,露出光明火热的太阳一角。
无数声音神奇地汇聚起来,没了眼睛乔逐衡依旧能“看见”这日出,叶尖冰霜融化的滴水声,皮肤感受到的温暖,嗅到的泥土气息,这一切比起眼见亦不失鲜活。
“你说的没错,我感觉到了……”乔逐衡伸出手,阳光与他贴掌心,“日出。”
一瞬间,有什么在撕裂眼角,乔逐衡下意识后退半步。
滚烫的刺痛烧灼过眼睫,刺目的光像是无数锋利的箭矢,密密地聚集在眼瞳上。
如同蒙眼被刀一点一点撕裂,这刀锋甚至可以刮裂眼眸。
是光,一道一道汇聚在一起的光,最后彻底侵占眼底。
情况彻底翻转,不是全然的黑暗,而是与之相反看不见任何杂质的灿烂白色,眼睛不受控制流下泪水。
长时间不见天光的日子让眼睑呆滞,它甚至忘记了原本的职责,任由光刺伤最柔软的眼睛,脆弱的眼只能用越来越多的泪水保卫自己。
“逐衡!”
眼睛被拢住了,是和阳光一样温暖的物什,却比日光更加温和,阻挡了刺目的光刃。
褚淮拉着乔逐衡躲到暗处,泪水残留在脸上,可以从指缝间看见些影子,但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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