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并非是里德。
那是“门”。
在得到了加尔文的允许之后,“门”终于得到了自由,它被加尔文从那更高力量所设定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加尔文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的爱——”
“里德”突兀地伸出手,他的双手就像是尸体一样冰冷而可怖,然后重重地捧住了加尔文的头颅。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陈旧而阴冷的气息,那是由死人和灰烬还有绝望共同调制出来的味道。在与他肌肤相亲的瞬间,加尔文的脑海中鲜明地浮现出了无数令他作呕的画面。从最开始的“人体蛋糕”到海滨别墅里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女性尸体……
森然的气息宛若野兽的利齿,经由皮肤的接触重重地插入了加尔文的体内。
“哦,上帝。”
加尔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虚弱的嘟囔,然后他的视野一黑,身体沉沉地倒在了“里德”的怀抱里。
“……”
灌木丛中倏然一片寂静。
在这一刻,黑暗变得愈发黑暗,而原本显得格外明亮的月光显得异常地暗淡。
空气凝滞,时间缓慢。
“咔——”
也就是因为这一刻的寂静,周围树皮绽裂的细小声音才会变得格外清脆和响亮。
“里德”漆黑的眼瞳望向了自己周围,只见环绕着他的数棵大树斑驳的树皮上凭空出现了深深的十字刻痕。
那些大树就像是动物一般,在刻痕浮现之后,淡黄色的木制纤维的缝隙里渗出了一颗一颗殷红的血珠。
那些血滴很快就汇集成了粘稠腥臭的血流,在树木的刻痕凹槽中流淌。
【你没办法阻止的,死老头。】
“里德”张开嘴,他甚至不需要动自己的舌头与嘴唇,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古老嗡鸣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来。
“呲——”
与此同时,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树木原本的十字刻痕的竖线上凭空多了一道更加深刻的爪痕。
十字的痕迹在转瞬间化为了肉眼可见的逆转十字。
“嘻嘻嘻嘻嘻…”
“里德”将加尔文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尽管他的周围空无一人,他却依然像是在向什么人示威一般伸出舌头舔舐着加尔文苍白的脖子与脸颊。
他的舌头异常细长,更像是某种古老爬行动物的舌头而非人类的。
在他刺耳而古怪的笑声中,原本繁茂的灌木一点一点地枯死,变黑。至于那几棵大树,它们在“里德”冰凉的视线中发出了脆弱的咔嚓声,然后缓缓倒伏了下去。
“这才对嘛,老东西……这才对……”
“里德”神经质地低语者,他的影子落在他的脚下,宛若活物一般微微地扭动着。
“噗嗤——”
“里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发出了轻蔑的冷笑。
“哦,所以你们也要来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呢,你们这群可怜虫……从一开始其实就很清楚了,加尔文是我的,也永远会是我的。”
他的影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震颤着,在异常幽暗的环境下,原本要应该是平面的暗影就像是融化的沥青一般沸腾起来。
而在暗影之下,数双手宛若藏在黑色薄膜之下一般慢慢地向外凸起层层叠叠的掌痕。
可“里德”只是若无其事地朝着影子踩了下去。
他的脚与地面之间发出了一阵濡湿的声音,黑红色的血液缓缓地脚下渗透出来。
当他迈着步子离开灌木丛之后,在那个地方只剩下一片毫无生机的枯黄植物,还有那股难以形容的硫磺一般的气味留。
……
加尔文很清楚自己又一次地被拉入了梦境。
当然,有的时候他也没法说自己所在之处真的就是“梦境”,还是另外一个人类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妙空间。
他的眼前是一片潮湿而破旧的建筑物。饱经风霜的红色砖墙已经快要被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的涂鸦完全覆盖住原本的颜色。
高耸而陈旧大楼与大楼之间是狭窄阴暗的小巷,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和倒卧在地的流浪汉(亦或是尸体)之间,一些不起眼的楼梯通往地下室的大门。
眼前的场景注意让任何一个良好市民感到心惊胆战,但对于加尔文来说,这一切竟然蒙上了一层怀念的气息。
这里曾经是霍尔顿医生的地下诊所所在处,他和霍尔顿医生还有艾扎克在这里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里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是法外之地,是黑暗与污秽的聚集地,但对于加尔文来说,这里却是他人生中罕见的一处安稳家园。
“我可怜的孩子……”
苍老的声音在加尔文身后响起。
加尔文猛然回过头,并不意外地看见了霍尔顿医生。
就跟他不久之前看见的幻影一样,霍尔顿医生现在骨瘦如柴,孱弱而憔悴——他看上去甚至比他因为疾病而死去的样子更加糟糕。
“父亲……”
加尔文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他开口的瞬间他的眼泪已经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犯下了罪,最严重,最无法饶恕的罪……”
“我很抱歉,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终还是没能听从你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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