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都已经四十周年了啊。”
凌言的外祖父曾经对他说过,当初研究ut的时候,他们无数工程师都感觉在最后一步的时候,仿佛神握住了他们的手,无数个灵光一现,最终才得以成功。
可ut是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的除了福气,还有祸的种子。
它如何给人们以成全,未来就会如何给人们以困境。
夏春草忽然感慨,“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管委会的形象曾经无比高尚,你母亲管理的时候也很有起色,但是她去世之后,这个组织就抽调了它最后的脊梁——它成了吸血的蛀虫,哪里地区发展,它就去哪里,直到把这个地方榨干……如果没有这一次贸易战带来的经济萧条,我还没这样担心过这个国家的处境,我用美投的处理器做了最严密的数据测算,最慢到年底,企业会难以为继,失业率会陡升,如果没有拉住管委会这匹野马,它这么横冲直撞下去只会给这个国家经济和人民致命一击。穷极生恶,这不是笑话。”
*
“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啊,”夏春草拉住凌言的手,“和平的治世里致力于实现社会公平,给人生活的希望,这更需要勇气,我和很多人一样关心我们的处境和生活,但是我们的身份有太多局限,我做不到,但我希望你能。”
第六十六章
凌言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领路人都是康澤。
康澤一手栽培了他,他如今虽然弃他而去,但是骨子里凌言是认同过他的。康澤说“正义只是政治术语”,他说“国家不会有利益,但是人有”,他说“政治的世界是受规则支配的,政治安危才是最紧要的考量”。
康澤是少有的弄权高手,凌言这些年步步高升,说起来玩的就是他传授的那一套游戏规则,甚至有时候凌言觉得自己背弃他,也只是对他曾说的“天下政客皆无友”的一种践行。
凌言记得很清楚,康澤对他反管委会的态度一直是优哉游哉的。
他作为反对党领袖,有些立场或许与他不同,但这件事上,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很多时候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宠溺纵容,看他折腾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美丽愚蠢的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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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嘲笑他,但这种不在乎更羞辱人。
所以有时候就算凌言感觉到自己是对的,可是他也会对“对”产生怀疑和胆怯。
他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给他鼓舞的人居然是夏春草,她对他说你不是一个人,你没有错,你很棒,原本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忽然间这一个人的支持,让他竟有一种全世界都与他站在一起的错觉。
夏春草很大方,说财力物力人力,如果你需要,我都可以帮你。提到祁思明她更是洒然,说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忧虑,祁思明分得清轻重,这种事情会处理得很好。他不是承担不起的人。夏春草面面俱到,拨云见日,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稳定感,让他忽然间有了可以无所畏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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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祁家老宅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就给娄昆发通讯,说想谈一谈。
大周末的,他本以为娄昆在家中休息,谁知道通讯却接线转移了,他的秘书先接通了,“凌先生是吗?娄区长在忙,要不您等会儿再打来呢?”
后背景一片嘈杂,入目的先是一排低档楼群,秘书灰头土脸的,一个侧身凌言才看清楚,原来是还在施工的某安置的居民小区。
他还没等说话,娄昆的声音已经从那面传了过来:“你看这个地面,这个垃圾,典型的垃圾工程!”
凌言大概能猜出来这是在干什么了,3.0智能城市建设推进,很多地方需要重新规划,水电交通排污等系统都需重置,他看过vi区报告,涉及相关的,这里面至少有两万八千户必须拆迁安置,娄昆这应该是周末来考察居民的新住址来了。
他跟秘书说让他转个镜头,让他看看。估计娄昆自己也坦荡惯了,秘书也觉得这没什么,还真的把摄像头扭了一下。
*
vi区下着蒙蒙的小雨,娄昆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最近的领导干部在忙着给他撑伞,一个精瘦的副手记录员跟在他左手边,而娄昆面前的似乎是包工的工程队负责人,正被指着鼻子训,“你看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你先把我钱拿回来啊!不给你干了!”
一个小工看自己老大被训成这样,内心也很惶恐,蹲下身去要去翻那石板地,似乎还想补救一下。
娄昆穿着皮鞋,毫不怜惜地蹭着那一块那石板下的渣滓地,道,“你这孩子!没有水泥,你不要弄了,明明的问题!你起来!”
比起镜头前的娄昆,此时的他头发蓬乱,皮鞋脏污,既不潇洒,也不有魅力,但是凌言一下子就被触动了。
原本他还想跟他谈一谈这几年vi区内部管委会和政府部门往来勾兑的细节,现在忽然他就不想说了。再之后他看着娄昆离开小区,问身后的下级官员,说这是谁用的工地?这样的地面以后底下还有管道要埋进去,这样糊弄以后怎么保养和及时排障?
“你不要说整改了,清理就完了,我要对我的资金负责任的,我要谈责任的!你这质量问题,进度问题,一样一样做不好,你就这么在我面前糊弄吗?拖延这么长时间,你老说是钱的问题,钱的问题,我给你钱了你办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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