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是间书房,桌案后挂着两幅山水画,是这殿内唯一的鲜亮,丹青画的很好,笔墨细腻,南宫玉良走到近前才发现,落款是‘文和’,这是晋王的字吧,原来晋王还会作画。
心底微微诧异,他后退一步准备好好品鉴一下。咣!南宫玉良撞上身后的画缸,他抽出其中一幅,解开红绳,目光落下,瞬间一惊。
原来晋王不但会作画,而且犹善人像!
“玉良”
晋王!南宫玉良的手一哆嗦,急忙将画收好,还没来的及系上,晋王就已经进门,他匆忙将画轴放了回去。
“参见王爷”南宫玉良施礼。
秦宇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画缸,轻轻皱眉“你干什么呢?”
“随意走走,误入王爷书房,请王爷见谅”南宫玉良低着头,眼角又瞥向刚才的画。
秦宇没有出声,站到画缸旁边,手在他目光瞥过的几幅画上拂过,轻声说“忘了你有乱走乱看的毛病,看来还得找人看着才行”
“玉良无心之失,请王爷宽恕”南宫玉良脸色大变。
“呵呵··”晋王笑了一阵,南宫玉良不懂他笑声里的意思,过了会儿听晋王说“你的宫室收拾好了,让李晗带你过去吧”
“是”南宫玉良退出房间,跟着李晗离开。
秦宇抽出被打开的画轴,打开到一半,看见画中人的笑脸,也温和的笑了。
“来人”将画轴放回,秦宇神色归于淡漠“将这些拿到炉子里烧掉”
炉子的火苗旺盛了许多,秦宇静静的看着,心底没有太多的波澜,画了太多,忘了蓟城还有,到让小神官瞧见了。
宫殿内,
“末将告辞”李晗欠身说“王爷说,神官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宫人”
“谢过李侍卫”
南宫玉良送走李晗,返身坐到椅子上,他心跳得飞快,张开手心,才发现满是冷汗。
画里的人还在年少,眉眼青涩,晋王画的极其细腻,隔着水墨都能感受到画中人目光里的温柔,可见作画时倾注了许多心思。
南宫玉良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此人是谁了,所以才会慌乱,才会紧张。
晋王背后藏了多少秘密,这样的事别人避之不及,自己居然还往上撞,南宫玉良自己都觉得晋王若是怀疑自己,一点都不冤。
也不知晋王发现没有?南宫玉良回想了一下晋王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发现了,那会怎样?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雪落一夜,秦宇披着厚厚的大氅,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因为没带,秦宇想一个人来看看母妃。
锦靴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他终于穿过宽阔的广场,停在御阶下。
轻轻呼出一口气,朦胧了眼前,自这里望去,御阶尽头,六角形的阁楼伫立,飞檐高高的翘着,不是北方宫殿的样子,这是秦宇按着江南的风格建造的。
其实母妃已经葬在皇陵,和先皇一起,蓟城不过是他供奉的牌位而已。
可是儿子不能回京城祭拜,只能在这里,是儿子不孝!
抬起袍角,拾阶而上,秦宇看着洞开的大门,恍惚看见母妃锦袍上的金花。
殿内,长明灯一排排亮着,越太妃的牌位拱卫在中央,显得尤为孤寂,秦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小小的牌位,良久扑通一声跪倒。
“母妃··”他以头触地,想了许多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母妃,去岁儿子没来,因为晋国不稳,如今晋过新政已成,晋过马上就要成为这天下最强盛的藩国了。
母妃,你知道儿子成为这世间最有权势的藩王了吗?所以皇兄想除掉我,三哥总派刺客来,儿子不但不孝,还不忠!
母妃,药还是那么难喝,可是再也没人给儿子拿您做了。
秦宇跪在冰冷的地面,想着他要说的,想着从前,想着纷纷乱乱的很多东西,忽然不想起身,只想这样跪着···
很久之后,身子终于被冷意浸透,秦宇终于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母妃,儿子走了,不忠不孝但儿子依旧得活下去,您是这么告诉我的。
殿外依旧寒冷异常,天上甚至开始飘雪,秦宇抬头看着,白茫茫一片。
穿过宫墙,他继续一个人走着,母妃曾经的住处,宫人打扫的很干净,并不曾有半分懈怠,秦宇看着那漆黑的地砖,摸着那冰凉的桌案,越来越觉得冷。
其实这里没有什么自己和母妃的回忆,自来到燕国,来到蓟城,自己就一头扎进了复仇的漩涡里,从没想过母妃会离去的那么快。
自己和母妃的时光更多的还是留在京城的皇宫里,留在母妃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
幼时,秦宇不愿意吃药可以躲到那里,闯了祸可以躲到那里,被先生罚了也可以躲到那里。
年幼的时候,总觉得母妃柔弱的身子能挡住一切,所以就那么一直胡闹下去,直到闯出了天下最大的篓子,却再也不能躲到母妃身后了。
如今的晋王,已经不需要躲避了,剑锋所指之处,尽是别人躲着自己。
母妃,我终于能保护自己,得到很多东西,却远不如在您桂花树下安心,梦里每日都有太多张脸,不知他们冲儿子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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