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醉不出这种艺术感,这他妈谁干的!
沉渊怒而挣扎,伸着脖子扯开了这个活扣蝴蝶结。现在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何浑身酸痛,僵硬乏力——把谁左三圈右三圈地缠上以后再打一晚上结,谁都一样没有精神。
几次灵巧反绕以后,沉渊砰然落地,重新化作黑衣的人形模样,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番自己的腿脚手腕和肩膀。现如今满营地里的人他也只认识洛九江和寒千岭两个,如今想要个答案自然是问他们找……
问他们……问他们找……
沉渊晚上“栖身”的那棵巨木正对主帐,如今听到帐外他落地化形的声音,帐子里的人似乎想出来看个究竟。只见那驼色的帐帘一掀,一个黑衣裳的年轻人就歪歪斜斜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掩住一个困倦的哈欠。
那年轻人自己没有觉察现如今他形貌如何,但沉渊却是把他从头到脚看个清楚。等那人两三步走到他身前来,冲他抬头打了个招呼时,沉渊一时竟然哽塞不能接。
主帐里走出来的黑袍少年自然只有洛九江,现在他们两个还一样都穿黑衣,佩银刀,英眉朗目,身材修长,然而沉渊一时竟不敢认。
现如今再没人敢第一时间就问他们是否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了,就是沉渊当面见了洛九江,第一反应竟然都是: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这实在不能怪他,要怪也应该怪被人扎了满头细碎辫子,末端还全用红头绳固定的,满地乱跑的洛九江。
而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辫子的结法,居然全都是蝴蝶结。
眼看面前之人顶着一脑袋至少百十来条红色蝴蝶结,脸上依旧毫无不适之意,甚至还大大方方自然而然地抬手跟自己打招呼,沉渊不由得和对方同时开口——
“早啊沉渊兄。”
“你哥呢,我找你哥。”
“……”
“……”
一句话后两人各自沉默半晌,沉渊沉默,是因为听清了对方的声音毫无疑问便是男音无疑,而洛九江沉默,是因为借着沉渊话里意思和对方的瞳孔一照,他大概弄清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洛九江不信邪地凝出一把水镜自己对着左右照过了,甚至还自己从脑后抓来一把,确定自己满脑子的红缎蝴蝶结每个都完美无瑕,这才叹为观止地垂下手,问出一句直击沉渊心底的话。
“怎么回事?”
沉渊用真诚的眼神回复道:我也想知道。
他不但想知道洛九江这满头小辫是从哪儿来的,他还想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蝴蝶结被挂在了树上?
昨天是有什么蝴蝶结爱好狂魔席卷过营地吗?有头发的就全打上蝴蝶结,没有头发的就自己变成个蝴蝶结?
那他考虑过和尚的感受吗?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之际,寒千岭掌着灯笼,完成自己每日早晨的例行巡视,脚步悠悠从主帐后绕出来。一见他们两个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什么,相当和善地报以一笑。
“情况是不是有点乱?沉渊公子还有些不舒服吧?昨天你们两个喝醉了酒,也不知怎么会有那样的新奇想法……唉,总之是闹得声势浩大,整个营地里的人都跑出来看……我当时便猜你们醒来时会有些不适,现在果然如此。”
喝醉了酒……新奇想法……闹得声势浩大……
沉渊微微恍惚一瞬,他难以自抑地在脑中设想出这一幕画面:他追着洛九江给人家编辫子、打蝴蝶结,连续打了几百个后连洛九江都受不了,遂把醉成一团的自己系在了树上……
要是这样,他确实没有怪洛九江的理由,甚至还应该心虚气短——论起个数来,是自己还倒欠对方百十来个呢!
寒千岭见沉渊神态恍惚,就主动引他前去梳洗修整。沉渊报以感激一眼,带着灵魂出窍一般拖沓而摇晃的脚步慢慢走开了。
只留下洛九江一个人原地站着,捻着自己辫梢心底觉得蹊跷,等寒千岭回来,他就把对方一把抓住,低声问道:“我们两个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真是他揪着我不放,要给我编满头的辫子?”
寒千岭忍笑,稍稍低头,也学着洛九江的模样放低声音,悄声悄气道:“你和他一起跑到天上去了,说要给我摘月亮。”
洛九江错愕茫然地抬头,寒千岭报以一个无奈回视。他声音遗憾,重点强调道:“拦都拦不住啊。”
洛九江:“……”
“那辫子呢,辫子是谁给我编的?”洛九江回过神,又重新抓回自己的思路,“是不是你?”
寒千岭既不点头也不承认,他只是笑道:“为什么是我?”
“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回……”洛九江清了清嗓子 ,“当初我只是在你头上扎了三四个小揪揪,你就半夜爬进来给我编了满头。你从小就和岛上女工学着打花结,我刚刚拽过了,外松内紧,是你的手法——何况沉渊作甚么随身带着几百条红头绳?他变态吗?”
寒千岭笑不可支:“我若说现在给你用的少当初那次剩下的,你肯不肯信?你当时头发太少,我头绳买多了,估量错误,遗憾至今。”
洛九江先是一点头,随即飞快反应过来,磨牙道:“我为何要信?你当年给我编了几十条辫子,全都是绿的!”
寒千岭闷笑得一耸一耸,直接伏倒在洛九江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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