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吵杂中穿入了他的耳膜,他转头看去,是徐虎。
徐虎跑了过来,将他推进府内:“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元思空一把揪住徐虎的胸甲:“徐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韩总兵与金贼交兵于冒儿谷,大败,除中锋陈宇隆带着两千将士逃回广宁外……”徐虎重重叹了口气,“全军覆没。”
虽然早已猜到,可从徐虎口中被证实的那一刻,元思空依旧感到彻骨的寒意将自己打透了,他颤声道:“我爹呢?”
“千户大人正安置伤员,并调派兵力加固城防。”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哎呀思空,你现在去岂不添乱,不如你来帮我照料伤兵吧。”
“也好。”
元思空正要出门,就听着背后传来叫唤:“二哥。”
元南聿不知何时拄着拐出来了,甚至元微灵也匆匆赶来。
元思空不容置喙道:“聿儿,马上回去休息,你腿伤未愈,不要……”
“咱们是不是败了。”元南聿一把抓住元思空的胳膊,脸上显出惧色,“金人要打进广宁城了吗?”
元微灵呵斥道:“别瞎说,广宁有爹镇守,金贼打不进来!”她清灵的声音里分明也有着一丝轻颤。
元思空深吸一口气:“大姐说得对,广宁有爹在,你不要害怕。”他又转向元微灵,“姐,你务必陪着娘,入冬正是她气喘旧疾要发作的时候,别让她胡思乱想。”
“放心吧。”元微灵拉过元南聿,“聿儿,我送你回房。”
“二哥你去哪儿?”
“我去救治伤兵。”元思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府,随着徐虎去了。
元卯将伤兵暂时安置于城内百姓家,让全城的郎中都去救治。元思空算不得郎中,医术也止于皮毛,但因将士们的伤大多在表不在里,他反而能尽其所学。
除此之外,他还将四百多名伤兵的住所、伤势、伤处、用药全部记录在案,按照伤情之轻重缓急分列开来,着人抄了数份给治伤的大夫。
待元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熬了一个昼夜没睡。
元卯将他拽到一旁,严肃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空儿想来帮忙,如此多的伤兵,空儿……”
“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元卯厉声道,“你马上回家去。”
元思空这次却不惧元卯,理直气壮地说道:“爹,广宁告急,人人自危,我既能效力一二,怎可袖手旁观?”
“你还小,可知打仗并非儿戏!”
元思空瞪着拉满血丝的眼睛,反驳道:“岳云十二岁从军,甘罗十二岁使赵,罗士信十四岁平叛,有志不在年少,空儿哪里儿戏了?!”
“你……”元卯看着元思空眸中闪烁的坚毅锋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爹。”元思空拉住元卯的手,诚恳地说道:“空儿想为爹分忧,空儿懂得不比别人少,爹不信任空儿吗?”
元卯垂下了眼帘,低声道:“爹不愿你过早看见人间残酷。”
“若广宁城破,空儿岂止是‘看见’啊,全城百姓,都躲不过金贼的马刀。”元思空轻颤着,“无论如何,我们要守住广宁,空儿能做什么,定当全力以赴。”
元卯轻叹一声,摸了摸元思空的头:“你是个好孩子,也好,你便在这里救治伤员吧,但是要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累垮了。”
“空儿明白。”元思空反问道,“爹,如今军情如何?”
“韩兆兴在冒儿谷中伏,生死未卜,随行将士或死或俘,回到广宁的,就这两千多士卒,还众多伤残。”元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北方,“金人正带着大军向广宁进发,军情堪忧啊。”
元思空咬住了在发抖的嘴唇:“金人……有多少兵马?”
“号称兵马十万,斥候回报,至少在七万以上。”
元思空紧紧握住了拳头:“咱们能调集的兵力又有多少?”
元卯低着头,没有回答。
“爹,你隐瞒我又有何用呢。”
“加上陈宇隆带回的两千士卒,也不过四千人。”
七万对四千,元思空只觉寒意贯体。
“李大人已经派人调援,左屯卫或许还能调来两千,若得六千兵力,我又有城可守,当可不惧金贼。”
“爹,只要城内粮草充足,一定守得!”
元卯点点头:“城内粮草足以供一岁之需。”
元思空心中稍安,寡兵孤城逼退大军的战例也比比皆是,虽然形势危急,也并非是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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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虽然住满了伤兵,但元卯治理有方,仍井然不乱,只是城中流言四起,惧意弥漫,百姓惶惶不安。
几日之后,他们又得到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左屯卫派来的两千援兵,被金人半路设伏,全歼之。
昭武十六年十月二八,女真大皇子卓勒泰领兵七万,带着一统辽东的虎狼之心,过潢水,进军广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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