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日也是“要事相商”,最后却变成质问,燕思空便根本不打算理会,可侍卫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吊了起来:“楚王又派了使者入宫。”
万一,是元南聿……
燕思空不敢耽搁,忙随着侍卫去了。
一进屋,就见封野在屋内焦躁地踱步。
“可是阙忘的消息?!”燕思空急急问道。
封野回过头,沉声道:“他的身份被陈霂发现了。”
燕思空眼前一阵发白,脸上的血色更是褪了个干净。
自他离开平凉,整整过去了四十四天,元南聿在陈霂的眼皮子底下,能隐瞒四十四天,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可如今还是被拆穿了。
“他……他想怎么样?”燕思空颤声道。
封野目光阴寒:“陈霂要我三日内退出紫禁城,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将阙忘……”封野恶狠狠道,“一块一块地送还给我。”
燕思空倒吸一口气,极度地恐慌反而换来了他非同寻常地冷静:“狼王,是时候了。”
“你听好了,我不会拿你去换。”封野眯起眼睛,冷冷道,“假使我真的拿你去换回阙忘,他必羞愧至极,再说,陈霂定会对你不利,阙忘也不会同意的。”
“至少陈霂不会杀我。”
“不杀你,也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封野咬牙道,“你莫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燕思空狠声道:“为了救他,我可以不惜一切,你阻止不了我!”
“你舍掉一切就能救他吗?!”封野厉声道。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那狼王有何妙计?”
“我会暂缓新皇登基,由内阁代理朝政,与陈霂拖延时间,派他的外公去议和,若还是不行。”封野坚定道,“便派兵袭营,用死士设法将他救出来。”
燕思空沉吟片刻:“……好吧。”
封野看着燕思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别妄想自作主张,我不会放你走,尤其不会让你去找陈霂。”
燕思空别过了脸去:“我要亲自提审谢忠仁。”
他们一入京,就将谢忠仁严密看管,以防他自尽,原本打算等十三皇子登基后,再处置阉党和反骨的官员,如今为了不激怒陈霂,便要维持现状,那么谢忠仁,便没有再多活几天的必要了。
只要谢忠仁死了,他便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好。”封野眼中迸射出恨意,“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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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换上了多年不曾穿过的大晟朝服,乃玄色与赭红相间,腰佩玉带,头顶乌纱。他看着眼前的铜镜,镜中恍然间映出了当年经筳之上,那个才貌惊四座的年轻翰林、新科进士。
十年了,他脸上的每一丝沧桑,都道尽了十年间他所历经的一切。
他拂了拂广袖,大步踏出了门。他的脸上,不再有那枚面具,也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他燕思空真的回了京,想到那些人看到他时会是怎样的惊愕,而后转为刺目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他的唇角便不自觉地牵出一抹冷笑。
封野逼着昭武帝下旨,将他封为太傅,位列三公之一,否则他在京中不便活动,至少提审谢忠仁,要有一个面上好看的头衔。
据他所忆,他是大晟史上最年轻的三公。秦汉时三公之地位仅次于宰相,但到了晟朝,连真正的宰相制也已被废除,三公的品级在阁臣九卿之上,乃正一品百官之首,但多是给皇亲国戚或帝师的封赏,并无实权。
当然,对于此时的燕思空来说,什么头衔权势,都不紧要,他要尽快给元卯平反,处决谢忠仁,然后,想办法救出元南聿。
当他走出驿馆,坐着马车穿城而过时,他知道他和元南聿身份的秘密已经满城皆知。
到了诏狱,来迎接的官员中有一个熟人,曾经是刑部一个小小主事,如今显然升迁了,俩人曾有公务往来。
当燕思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别有深意的目光几乎想将他当场剥光,最好再褪下皮肉,将他里外看个究竟,“燕思空”这三个字,是一个名遍天下的传奇----恶名,毕竟,他在朝廷、狼王和楚王之间翻搅风云,所有大事的背后几乎都有他的身影,如今的局面,如封野所说,他功不可没。
“下官恭迎燕太傅。”众人齐齐道。
燕思空面目冰冷,不假辞色,他知道这些人对他又鄙夷又妒忌,定是在恶毒腹诽,也懒得交际,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直言道:“带我去见那阉狗。”
“太傅大人这边请。”
燕思空一步步踏入牢中,想着这幽暗的长廊尽头,就是那个夺去他一切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却没有了从前那大起大落的情绪。
大约是因为,自阉党倒下后,谢忠仁早已不能翻身,他的复仇大计已圆,如今,不过是来把早该做的事做了。
在诏狱最隐秘的深处,出现了一间单独的囚室,那里昼夜有人值守,关押的都是重中之重的要犯。
一个满头花白,形容枯槁的老头,缩在囚室的角落里,瑟瑟颤抖着,他是曾经权倾朝野、圣眷优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谢忠仁,他曾党羽遍天下,他曾只手遮天,他曾富可敌国,他做的恶,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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