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腾地站了起来,拿着信的手直发抖,元南聿一惊:“广宁怎么了?”
“是他。”封野脸色一片惨白,声音颤抖着,“是他。”
元南聿连忙走了过来,一见那信,也是面色骤变:“这是……二哥的字!”
封野的眼眶顿时红了,他紧紧握着信:“是他,真的是他,哈哈哈,是他,是他……”他体内的气息全乱了,也不知是哭是笑,心尖泛起了密密麻麻地痛,痛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这是燕思空的字,是燕思空写给他的信。
他的空儿活着,真的活着!
元南聿哽咽道:“二哥真的活着,而且去了……不,回了……家。”
封野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倒在了椅子里,他哑声道:“阙忘,我是否在梦中?”一次又一次,他在梦中向着燕思空走去,可每每醒来,不过一场空,便如从云端坠入炼狱,万劫不复。
元南聿握了握拳头:“不是,这真的是二哥的信,二哥在广宁,在辽东,他在等着我们去救他啊。”
封野强忍着悬框的泪水:“他还活着, 他在向我求救,他……他活着。”他的空儿活着,此时此刻,这仿佛是世上唯一重要的事。
“我们应该想到的,若二哥活着,又怎会坐视金贼染指辽东。”元南聿激动地说,“二哥一生重情重义,心里始终记挂着辽东百姓。”
封野盯着那信,眼前浮现了俩人最后一面时,燕思空那平静的脸,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已经不打算回来了?那时候的他,也许心里正在向自己求救,口中却说着诀别的话语。
而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恨他……
那时候的他,该有多少伤心、多少绝望,可自己亲手将他推向了悬崖。
封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要出兵辽东,我要亲自带兵,我要去救他。”今生今世,他不准任何人再伤害燕思空。
“狼王……”
“我不准!”一声厉喊,封长越大步跨进了屋内,“你不能离开京师!”
封野眸中却只有坚定:“叔叔,我一定要亲自去。”
“你、你为了一个男人……”封长越气得胡子直抖,“你如今是坐拥天下的狼王, 不是桀骜骄纵的小世子,兹事体大,岂容你这般任性妄为!”
封野满面的肃杀之气:“我不只是为了他,解除了辽东之危,我才能专心对付陈霂,否则腹背受敌,我们能撑到几时。”
“你分明就是为了他!”封长越脸色发白,“你与他纠缠了十年,十年!你可记得你已经有了家室,你的妻妾自被你送往大同,你不闻不问,你的两个儿子出生至今,连名字都还未取。”
“叔叔替我取吧。”封野冷道,“爹不在了,叔叔为尊。”
“你……”封长越指着他,“你不能去辽东!我们起于末微,付出了多少才有今天,若你离开京师,陈霂岂能错失良机,又或你在辽东有什么闪失……”
“叔叔。”封野打断他,“有你坐镇京师,陈霂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辽东乃我北境门户,一旦城破,危害恐怕远胜于陈霂。叔叔说的对,我是为了燕思空,但我同时也为了辽东百姓,即便他不在,我们早晚也要出兵救辽东的。”
“我从未说过不救辽东,但不需你亲自去。”封长越厉声道,“你是狼王!”
“对,我是狼王。”封野目光犀利地瞪着封长越,“我要亲自去。”
封长越僵住了,封野那英锐的目光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气势之迫人,如无形之利刃,贴着他的颈项吻过,令他头皮发麻。
“京师就托付给叔叔了。”封野起身,“阙忘,整军。”
元南聿高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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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到封野要亲自领兵来辽东的消息,燕思空有几日确实是心神不宁,他料朝中形势不稳,封野怎么都不该擅自离京,多半会派元南聿来,却没想到……
但他也很快令自己平静了下来,既然他向封野求救,那俩人早晚都要见这一面,早一些、晚一些,又有多大分别。
不过,有个人得到此消息后,反应比他要大得多,那就是沈鹤轩。
封野曾在太原中过沈鹤轩的埋伏,损兵折将,颜面扫地,若他亲自来辽东,又怎会放过沈鹤轩。
于是沈鹤轩很干脆地要走。
沈鹤轩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燕思空,燕思空也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走沈鹤轩,可惜他们现在都在梁慧勇的地盘上,无法有什么动作。
沈鹤轩临走前撂下一句话:各为其主,再见仍是敌人。
燕思空则送了沈鹤轩一幅字画,让他离开之后再打开,然后目送着他们出城。
付湛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落寞的神情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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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轩走了没几日,狼王带着七万大军驾临辽东。
梁慧勇等辽东官将皆出广宁相迎,燕思空没有去,但他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番场面。
二十年前,时任辽东官将曾在广宁迎接过封野的父亲,而他和元南聿躲在城楼上偷偷地看,看那威风凛凛的靖远王,看那迎风招展的封家狼旗,也看那在马背上睡得直流口水的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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