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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马蹄声与纷乱的喝骂声远远传来,家家户户都有惊慌的面孔匆忙探出。
一声唿哨,原本分散在各家歇息的士卒纷纷奔出,聚向蔡家小屋,多做行商或长随打扮,眼中却皆是彪悍血气。
停在外面的几辆马车车厢被直接掀开,士卒们迅速有序地从中抽出刀枪,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眨眼便已完成列阵!
仅仅六十余人,却气势凌厉,如不可撼动的铜墙铁壁。
当先一匹马上一名高大武将端坐,马头旁尚有一名老妇仰着脸惶急絮叨:“那是老马家媳妇的声音……”
不远处出来隐隐的惨呼,哀鸣此起彼伏,逆风还能听到零零碎碎的声音:“……一个不留……跑不掉……清洗……”
这武将面沉如水,一提缰绳纵马而出,数十骑紧跟其后呼啸而过。
*
李承嗣被孙悦安放在身后,链环随着马儿疾驰发出微弱的叮当声。
沉重的木壳晃动着,承嗣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暂时废掉的脚,安静地闭上眼睛。
风声中,前方的纷乱愈来愈清晰,追打与逃亡声,哭叫求饶声,斥责声,还有人叫嚣着:“跑什么,给军爷们站住……”“上头下了旨,要怪就怪你们生在衍国……”“……东边跑出去两个,去追!”
声音愈来愈近,承嗣几乎觉得那些求饶声就在耳边。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呃啊!”
孙悦的肩背大幅度地一动,“噗”的一声响起,承嗣闭着眼,知道他又杀了一人。
“什么人!”“奉命公干,闲杂人等闪开!”“非衍狗者……”“才这几个人?找死!”“二队三队去捏死他们——”
刀剑相交声远远近近响成一片,夜幕中不知有多少敌人,他们已陷入重围。
摇晃的火把照出了很远,整个村子都已被包围,四下里皆是凉兵。
李承嗣握着项圈,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嘴角微抿。
地上斜躺着已不完整的幼儿尸体。
奔逃的人在踉跄中扑倒,眨眼便躺在血泊中。
一个小女孩惊恐的声音传来:“……娘亲,醒醒,你不要死啊……”
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他身前的武将彻底化身修罗。
持刀冲来的人被挑飞,自旁偷袭的人被捅个对穿,将兵刃劈向他身后的,被拦腰一枪砸得吐血,又被战马直接踩踏。
承嗣既不多言,也不躲闪。
项圈与链子将他束缚在孙悦身边,他没有兵器,没有甲胄,毫无抵御之力,然而即使有刀枪当头而下,他也不惊慌闪避。
因为有那个人在,便没有别人伤害得到他——哪怕这个人对他视如玩物。
风声与血腥皆被这宽厚的肩背挡下,他的背后,是乱战中唯一安全的地方。
那个人只是挥枪,提缰纵跃,无声地冲杀,所过之处,一片惨呼,一地残尸。
这意料之外的、极尽嗜血的反击将对手彻底打懵了,在仓促的、手忙脚乱的抵抗被野蛮冲散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退了一步。
接着,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四面皆有人转身而逃。
溃逃有如山崩般骤然发生,几乎是瞬间便使凉人的队伍土崩瓦解,面无人色的士卒拼命朝北逃去。
面前数十人的小股队伍,竟突然变得无比可怕,如鬼怪般不可战胜。
为屠戮而来的人,也根本没有勇气与这人拼死对抗——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追击停止,一切都已落定,一名凉卒在颈下兵刃的威胁下,哆嗦着说出了这场突然而至的交战的缘由。
“……我们将官贪功,抢着来做这个先行……”
“衍国人来势汹汹……旨意是全部杀光,彻底清洗金典矿区……”
“先前为了和谈带出去的矿工,都已经……别,别打!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人群中有人愤怒道:“砸死他!”“都没人闹事了,怎么会突然……”
承嗣如身处冰窖——金典矿区井下的矿工,怕不有几万人!
孙悦身边的士卒也疑惑道:“就算那狗贼是皇帝,金典矿区安稳已久,怎么会无缘无故下这种令!”
那凉人瑟瑟发抖,裤裆里湿哒哒地朝下滴水,道:“不……不知道……听……听说前线不太妙……矿、矿区全是历年衍国掳来的……要、要防备着这边的衍国人……里应外合……暴动……这么多人,不、不是说着玩的……”
无数村民围在当场,愤怒的叫骂声淹没了他下一句话。
“也有人说……陛、陛下当时让我们提矿工,是、是为了去赎利齿藤将军……后来……后来……就、一怒之下……干脆要让、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孙悦沉默地抬起枪尖,他绝望地挣扎着,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求生之路彻底断绝,他喊出了死前最后一句:“你们逃不掉的……矿区外两万驻兵已经拔营……转眼便到!所有人,都要死!”
村落内灯火通明,将每个村民花白或者全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身边瑟缩的幼童身影映成一幅凝固的画面。
李承嗣猛然抬头,对一人道:“让你找的地图呢?拿出来!”
*
这一夜短暂的交战中,村民伤六十一人,死二十四人,其中九人是不满十四岁的孩童。
来袭凉军八百余人,死一百二十七人,伤者不详。
孙悦手下个个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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