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往事铺天盖地向他涌来。恨只恨,当时年少张狂,不知这人间诸事,唯情一字方是真。
他突然把头一昂,自胸腔里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癫狂,如坠魔道。江鄂眉心一凝,才要说些安慰的话,不想这和尚一把推开卧室的门,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外面飞雪仍然没停。
花酒一路狂奔,雪落了他一头一身,直到奔到一条小河前,他才停下脚步。
他慢慢的跪在河水边,看着半结冰的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竟然如此陌生,突然间泪流满面。身子一纵,便跳下了河。
再上岸时,一身的伪装被水洗去,他不再是那肥头大耳的花酒和尚,而是身材冷峻的中年男子。
他从衣里翻出一张褪了色的红纸,轻轻地亲吻着,眼泪浸透了那张红纸。
那个时候,他还太年轻,他还不懂如何去爱。
身后,一名老僧飘然站定。
他双手合十,叹道:“世人笑我太痴狂,我笑世人看不穿……季化久,你还看不透这红尘么?”
天明的时候,清泠泠的晨光渐渐扫了进来,映在雪上,射进房内,分外耀眼。
江鄂静静的靠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雪。
说不清虚幻还是现实,那少年银铃似的的笑声,蓦然闯入这素裹银装的世界。汉江会所在之处属于南方,很少下雪。江鄂记得在六年前的一个冬天汉江居然飘了点小雪花,落在殷红如雪的梅花上,抚也抚不去。
二少爷一身貂裘,伸出他白如雪花的手指,轻轻摘下那一枝梅花,巧笑倩兮,慢慢在江鄂的视线中跑远了。
江鄂笑了,把头贴在季独酌的手背上。他轻轻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吻着:“等雪停了,春天来了,花间月下,我陪你秉烛夜游,好不好?”
他说着,泪水顺着指尖的缝隙缓缓流了下来,打湿季独酌的手背。
季独酌的手指轻轻地,轻轻地,弹了一弹。
像是春天第一只蜻蜓震动它单薄的翅膀。
江鄂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对上季独酌的眼。他眼是黑色的,清澈透明,盈盈如水,含着笑意。
他张开嘴,哑着声打趣他:“江大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好吧?”
江鄂的眼眶酸疼,却笑道:“我在说你季楼主身价尊贵,一般的棺材不合适用,还是草席一裹返璞归真。”
季独酌抿嘴而笑,抬起酸软的手指抚过江鄂的鬓边:“都有白头发了。这样的老姑娘看来是嫁不出去了。”
江鄂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那么干脆委屈季楼主下嫁过来吧。”
季独酌的手指一抖,慢慢从他手间抽出手来,叹了口气:“江大侠,这次风雅颂情况危急,非同儿戏。你既然已拿到你想要资料,还是回去你的汉江会吧。”
江鄂挑着眉毛看了他一阵,见他打定了主意,没有丝毫毁意,忽然轻笑出声。手在怀里一摸,将那一日季独酌给他的资料封拿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季独酌微微一愣,却见他顺手把那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资料仍进了一旁的火炉。
瞬间燃起的火苗照亮他的脸,温柔滚烫而刚毅。
他说:“这样,你还要赶我走么?”
“你又何苦……”季独酌眼中一酸,偏过头去。才说着,那人便缓缓地罩了上来。季独酌一怔,不解的问道,“做什么?”
江鄂眼圈犹红,只是眉梢眼角带了几分笑意:“当然是做了你呀,我的季公子。”
那个向来fēng_liú无限的季独酌在这一刻却突然红了脸,偏过头去:“江大侠,我现在浑身都在疼呢,我可是病人……”
江鄂伏下脸,凑在他的耳朵边说:“我知道你是病人。”
季独酌猛地一记冷眼,用手推他:“那你还趁人之危?”
江鄂也不在意他的调侃,桃花眼里只有笑。
“我若不趁人之危,难道你要我等到再无回天之力时去奸尸?”
巧言善辩的季公子终于沉默了,他推拒着的手软绵绵的垂下来,平搁在床头。江鄂那长年握剑的手却伸出来,厚重的茧子罩在他眼上。
“我从来不知道我爹是谁。在我很小的时候,只知道我娘一直带着我在四处流浪。我们一起走了很多地方,有细草绵绵的草原,有风沙阵阵的沙漠,可是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我娘只知道我爹姓江,可是天下这么大,姓江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后来,春天里,厚厚的积雪融化了,变成细细的溪水顺着山谷慢慢流向远方,我埋藏了娘的尸体。再后来,汉江会会长收留了我。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爹是谁。但是这又有什么呢?那么多年来,我只记得我娘说过的一句话:我爱他,所以即使是刀山油锅,我也不后悔。”
江鄂轻声的,温柔的诉说着。
掌下的睫毛微微颤动,有温热的液体从他指尖留下来。那个人笑着骂他:“江大侠,你呀,你真是个傻子。”
江鄂才不管那人的话,他另一只手挑开他的衣襟,滚烫的手掌熨帖在他伤痕累累的胸口。像是一柄锥子,狠狠打进季独酌的心。
江鄂说:“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我们总要寻找一个爱的人呢?”
那人想了想,应道:“或许,只是因为我们太寂寞了吧……”
手,从季独酌的眼上移开。
笑意满满的江鄂看到头一次红了眼的季公子,便将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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