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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应该是下午在宿舍冲凉水闹的。”勉强笑笑,“您忘了,我一年到头不生病,真感冒了,也就是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的。”
方笃之缓缓收回双手,不着痕迹退了半步,板起脸训斥:“这么大了还不懂照顾自己!大冬天为什么冲凉水?”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脏得实在难受。”
之前没注意,这会儿灯光下近看,方笃之才发现儿子似乎又瘦了一圈。由于发热,灰暗的脸上两颊酡红,倒像两团燃烧的乌金。
无奈地叹口气:“你非要洗,就赶紧去洗,我给你找退烧药。”
方思慎硬撑着进了浴室,听见门外父亲的声音:“叫你在外边瞎折腾,回家就生病,特地回来折腾爸爸是不是?”故作恼怒中满腔嗔怪疼爱,说到后来简直惊喜交加。埋藏在记忆角落里似曾相识的场景浮现脑海,方思慎只觉浑身乏力,握住花洒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凝聚起全身力气,用最快的速度洗完,在父亲来敲门之前,穿戴妥当走出去。自己的房间跟三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枕头被褥却散发出新洗之后的清香。
方笃之坐到床边,要喂儿子吃药。方思慎接过他手里的药片和水,努力睁大疲惫的双眼,望着父亲:“爸爸,我已经长大了。”
药片吃下去,又补充一句:“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长大了。”
方笃之抬起头,额上现出几条皱纹,顿显老态。
“我知道……爸爸知道,你长大了。”本想摸摸儿子的额头,最终只把冰袋递过去,“水和药就放在这儿,我给你定个闹钟,过四个小时再吃一次。”说完,起身往外走。
“爸。”
方笃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您包的饺子,我过两天再吃。”
“没关系。饺子冻在冰箱里,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什么时候吃。”方笃之说着,轻轻带上房门。
窗外的鞭炮声越来越遥远,方思慎确认好闹钟,扶了扶额上的冰袋,再也支撑不住,昏沉入睡。
半夜,方思慎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滴滴”的警报声还在耳边响个不停,好半天才想起是闹钟。浑身酸痛,挣扎半天才摸到手机,把铃声关掉。又伸手去开床头灯,来回摸索半天也没找着开关,倒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啪!”灯亮了。一个身影弯下腰,向他伸出双臂。
方思慎一个激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床板就坐了起来。抓住伸过来的手,叫了一声:“爸爸!”本该声色俱厉,因为嗓子烧得冒烟,结果急促而沙哑,反倒像是惶恐中寻求安慰。
方笃之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坐下,道:“连手心都烫成这样。”
方思慎定定神,放松身体,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爸,麻烦您把杯子递给我。”
“啊,好。”方笃之松了手。杯子、药片、体温计、替换的冰袋,一样样递过来,再接过去。
“爸,几点了?”隐隐约约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三点多。你接着睡,该吃药了我叫你。”
方笃之帮儿子关了灯,掖好被子,放轻脚步走出去。方思慎睁开眼睛,躺了一会儿,听得外边再没有动静,一点一点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墙壁的支撑,极其缓慢地摸到门边,拨下门闩落了锁。
他知道隔壁的人很可能听得见,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大意心软。毕竟,再不能以年少懵懂作为犯错误的借口。他有义务竭尽全力,保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父子情义。
接下来的几天,方笃之都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儿子。既不出门,也不让人上门。亲朋戚友同仁弟子来电话拜年,说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小思回来了。”“小思病了。”“等小思好了,一定带他一起去。”
方笃之想方设法给儿子增加营养,熬粥煲汤,快煮慢炖,弄得屋子里整天香喷喷的。方思慎从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偶尔还夸一夸父亲的手艺。
方大教授心情愉快,闲来跟儿子聊天:“你推荐的那个国一高学生,我暗中关注了一下,确实是个好苗子。”
方思慎愣了愣,才记起是梁若谷。他这时对梁若谷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却不愿把前因后果说给父亲听。一来只会显得自己笨拙迂腐,二来在方笃之教授眼里,只怕更加坐实了此子后起之秀的形象。于是淡淡道:“他在同龄人中确实不同一般,没有我推荐,也自然会引起关注。”
“那倒是。”方笃之架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派闲适儒雅风范。
“我们这个‘少年国学堂’,因为是第一次,要开风气之先,做出品牌效应,虽然学员不过是些高中生,来座谈的可都是名师鸿儒。传统艺术部分请动了白老来讲,差点磨破我的嘴皮子。”方教授微哂道,“那个梁若谷,两次课就叫白老记住了他,不简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白贻燕在位时任文化艺术委员会常务会长,是好几所大学国学及艺术院系的客座教授。退下来后还兼着书画家联合会会长的虚衔,教授职务都推辞了。方笃之能说动他为“少年国学堂”讲课,除了私人关系,更重要的,此举恰好投合老先生“国学从娃娃抓起”的主张。
方思慎熟悉父亲的说话方式,也接触过许多圈内人物,却始终没学会用同样皮里阳秋的方式敷衍。靠在床头一边喝水,一边随手翻书。间或看一眼父亲,表示自己在听。
“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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