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生得fēng_liú袅娜,今日又着一件淡淡的玉色对襟纱衫,下系着秋香色纱裙,一色纹绣俱无,只在领口处略绣了几片兰草细叶,极为幽然。此时黛玉眉间若蹙,眼圈微红,粉面微白,只斜斜依靠在榻上,细细微微的,越发使人觉得可怜可爱。
宝玉原就生来一片体贴女儿的心肠,见着她如此,真真说不出心中如何,只忙上前来趋附,悄声细语着宛转劝慰了一回,见着黛玉渐渐收了泪珠,且回转过来,他方舒出一口气来,道:“妹妹既是心中郁郁,不妨与二姐姐她们多走动说话,彼此也热闹些。便是才来的宝姐姐,生得性情温和,才情颇高的,想来也能与妹妹投契呢。”
黛玉先前瞧着宝玉如此,心内生就两三分暖意的,听得他后来这几句话,虽也承情,可此番源头便在宝钗这里,她自是一顿,慢慢生出几分失望来。她与宝玉这数个月,本是吃在一张桌上,住得也极近,不过隔着一道碧纱橱,且宝玉素来体贴入微,虽她总也念着七岁不同席等话,又有王夫人等,并不肯十分亲近,但日子久了,自也渐渐有了一份情谊。
本想着宝玉经心,虽面上不说,心里许是与旁个不同,现在瞧着,也不过如此罢了。
想到这里,黛玉心中的几分委屈气恼竟便尽数消去,只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淡淡,目光淡淡,只缓缓着道:“你原是爱热闹的,倒是我扰了你的兴致。只是薛姐姐虽好,我性子却与她不同,一时淡淡的也还罢了,若是较真起来,竟不是一路人。”
宝玉闻言一怔,看着黛玉眉眼间犹自泛出一丝哀愁,泪光点点,娇喘细细,自有一股娇怯不胜的女儿姿态,心中由不得越发缠绵低回,悄声细道:“却是我的不是,竟忘了你素日的性情,本是喜静爱洁,却与旁个不同。那宝姐姐虽好,却是个喜善交游的,虽也学识丰厚,心中头一样却是家务针黹一类,自与你不同。”
听得这话,黛玉心中方略觉畅快了几分,但也不愿再说这事,便寻了旁的话,且与宝玉说谈。
春纤与紫鹃在侧瞧着如此,都觉欢喜,只是后者想着终究将姑娘劝得回转过来,前者却是心内生出几分筹划来——素来客客气气的,方不会有旁的思量,若宝玉与黛玉总也是这么着,彼此隔着一层,便自小儿一道儿长大,也就是兄妹之情居多。自己那一番担忧,也能少几分。
有了这等思量,春纤瞧着黛玉略有所动,便含笑端上两盏莲子绿豆汤来,且柔声劝道:“姑娘,宝二爷,如今虽是入了秋,这时候却仍旧有些暑热呢,先吃一盏绿豆汤消消热气罢。”
黛玉与宝玉两个原是渐渐说得散漫起来,听得这话,也都止住口中的话,看向春纤,却见着她菱唇微翘,眉眼璨璨,正是端着一个五彩填漆小茶盘。这茶盘上放着两盏粉彩白瓷盖碗,想来内里便是那绿豆汤,而在两个盖碗之中却是一碟碧莹莹嫩生生的青豆凉糕。
“这凉糕的碟子配得好。”宝玉只瞧了一眼,便是笑了出来,也不理会那绿豆汤,自取了一块糕尝了。黛玉则端了一盏绿豆汤,且使了个眼色打发了要服侍的紫鹃,自己勺了一调羹,慢慢吃着。见着如此,宝玉也便不要服侍,自个儿端着吃了小半碗,方道:“只你这里的绿豆汤却是不同,颜色也清亮,味道也好。”
黛玉自是知道多半是春纤亲自备下的,这原不好多说出来的,便嗔怪一句,道:“偏这一碗好绿豆汤也堵不住你的嘴。”宝玉心下一转,立时了悟过来,忙掩下这话不提,再用了两块糕,袭人便自过来,且说且笑,将他拉了出去。黛玉坐在那里瞧着他们主仆离去,方取了帕子擦了擦嘴,将那绿豆汤搁下。
紫鹃与春纤对视一眼,忙将这碗碟端了出去,且与小丫头收拾,自己则坐在黛玉身侧低声说话。先前她们瞧着黛玉郁郁垂泪,因知道她素日的性情常是如此,且若不让她尽情宣泄一番,存在内里反倒不好,便总也略等一等,方来劝说的。只是先前来了个宝玉,方拖延了一会儿,此番事事了结,自然要询问劝慰一番。
“原不是什么大事。”黛玉见着她们如此行止,也是明白的,当即微微叹了一口气,半吐半露且将心中所想说道出来。紫鹃与春纤本就心细,虽黛玉有些地方说得含糊不清,只将事儿说道出来,并不说心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但她们心中思量一回,倒也猜出七分来,更有一个春纤,想到书中所写之事,越加明白,便轻声劝黛玉道:“姑娘若是为这样的事较真,却是不值当的。我虽不知道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为人,可她的做派却是好的——这世间的人便是如此,谁能看到谁面皮底下究竟是个什么?不过瞧着面上和气,言谈合适,也就彼此融洽,说到起来也都是好话儿。”
黛玉却不喜这样的话,当即眉头一蹙,道:“为人若是如此,着实虚伪可厌!”
“正是。姑娘原是什么样的性情,自然还是怎么样,难不成竟为此改了不成?”紫鹃亦是不喜那等性情的人,当即也点了点头,道:“依我看,姑娘的性情虽有些歪派之处,但心是好的,旁人日日瞧着难不成竟能不明白?”
“若那些个人不值得如此呢?”春纤自然是喜欢如此性情的人,可喜欢不代表要成为这样的人,尤其黛玉日后遭际艰难,正是要知道和光同尘的意思,方能保全自身:“姑娘待旁人真心,如何便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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