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庖厨,士人多饿死,想不会也不成。等炖好了多尝几块,看看有点进益没有。”
和玉道:“还是城南那家肉铺买的吗?”
“倒了。我去看了眼,一群胡人围着骂,逼老板出来。”
严隼道:“怎么?”
周容云淡风轻地道:“老板是个汉人,最近突然有传言,说他卖给胡人的都是病死猪肉。刚好有人说吃了闹病,两边吵起来,就把店围了。”
严隼皱眉道:“风声这么紧?”
和玉笑道:“没有没有,是我们胡人性子太暴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但没坏心的。事情查清楚老板就没事了,那家肉铺我俩也常去呢。”
严隼目光闪了闪,想说什么,到嘴边又成了玩笑话:“哦,你性子也暴么?”
和玉笑嘻嘻道:“可不是,天天打我的小奴隶泄愤。”说着搡了周容一把,周容一脸正经地搡回去,和玉使坏掐他腰,他就绷不住笑了,两人闹作一团。严隼看出一二,挑挑眉,低头喝水。偶然一瞥,却看见吴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和玉,眉眼阴鸷,更胜往常。
男人扎堆,聊的基本也就那些。严隼和周容两家是对门,十多年的交情,周容考出去后就不曾返乡,严隼于是给他说了说那些熟人的近况,鸡毛蒜皮,鸡飞狗跳。闲话就着酒,不一会就微醺了。严隼最后道:“阿容,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最佩服的还是你。真的,论才学,论风度,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你是真凤凰,我们都借你的光了。”
周容连忙道:“严哥,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严隼已经半醉,白净的脸泛起红潮,话也变多了:“哎,咱哥俩不须装假,今儿严哥说两句心里话。咱乡里,有做生意挣大钱的,有嫁女嫁得好的,说实话我都不眼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考出去了,这才叫真争气,别的都是虚的。你严哥没文化,但闯荡这么些年,谁都不敢瞧不起我,为啥?我说我有个兄弟,念书第一,在京里做大官,阿容啊,所有人都高看我严隼一眼,哪怕我就是个屁。你严哥脸上啊,是真有光彩,真有光彩。”
他灌了口酒,揽着周容拍他的背,醉眼里全是骄傲:“你严哥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指不定就死哪儿,以后咱们乡就靠你提携了。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当年闹太僵了,但是阿容,人有根儿,你能在京里住一辈子吗?都是一家人,别那么生分,你如今做官儿了,能帮衬也帮衬点,以后谁能不念你的恩呢?”
周容没做声,低头喝酒。过了会道:“严哥,你仗义,但我帮不了。”
他不能答应,装个样子也不行。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严隼以为他还是想不通,刚要劝,周容道:“不是我不乐意,是我帮不起。”
他一字一句,说得慢却冷静:“我如今一介布衣,赋闲在家,我能帮衬谁呢?”
严隼愣住。酒烧起的红晕褪了,他诧异地看着周容:“你不是被封做什么令吗?”
“撤了。”
严隼面色微沉:“可是有人陷害?”
周容笑笑:“时运不济罢了。”面上也无郁色,照常吃菜饮酒。
严隼很快调整好情绪,骂了几声贼世道,说些时来运转之类的话宽慰周容。“阿容书画双绝,又做得那般好文章,如何藏得住?平日不要太拿架子,多交游,早晚能遇见顺风时候。”
说说笑笑,这茬很快过去。酒足饭饱后,严隼说要告辞,周容也不多留,起来送他。临了却莫名生出感慨,严隼叹道:“幼时我日日见你,也不觉如何,现在才知珍贵。”
周容道:“严哥只要来邺城,想什么时候见我都行。”
逃亡之人居无定所,今日之后估计就是永别了,严隼不语,只笑着摇摇头。吴钩看出他心绪,开口道:“周公子不是字写得极好,写几笔留个念想吧。”
严隼眼前一亮:“哎对,我总跟他们夸你,快来露一手给我这兄弟见识见识。”
周容犹豫道:“家中的墨似乎用得差不多了……”
和玉拆台:“你忘了?上次我还给你带了松烟墨呢!”他说着就要乐颠颠去拿,冷不丁被叫住了:“和玉,回来。”
他诧然回头,看见周容对严隼深深一揖:“严哥,写字还是免了吧,荒疏多年,实在拿不出手。”
严隼一怔,失笑道:“怎么还客气上了,你就是闭着眼写也好看,自家兄弟净来这些虚的。”
周容却没笑。他再一揖:“严哥,实在写不得。”
严隼还没说话,和玉已经看不下去了:“周狗你摆什么架子啊,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写几个字能累着你么?”
周容不语,毫无动摇的意思。气氛一时有点僵,严隼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以后写也一样,阿容这是不好意思,刚才咱们夸大劲儿了。”
和玉瞪周容一眼,转头跟严隼解释:“他喝多了就这样,脾气臭,咱不理他。”拉拉杂杂扯了一堆,好不容易再炒起气氛,热热闹闹把人送走。目送他俩去远了,和玉在周容胳膊上拧了一把,压着嗓子问:“你刚才怎么回事儿?严哥多下不来台啊!”
周容垂眼道:“不想写。”
和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非把人得罪完了才成!”咬咬牙,懒得理他,扭头进屋了。
回去的路上严隼一直没说话。沉默了不知多久,终于起了个话头,问吴钩:“你总盯着那小孩干什么,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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