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花满楼与薛冰唯一的一次见面。他们各揣心思而来,散尽心结而走。
夕阳还剩下一缕余光时,薛冰看着花满楼与陆小凤两人打马而去,周遭闹市人声渐歇,只有他二人,并肩同行,愈走愈远。她又穿回了白衣裳,又软又轻。脸庞被夕阳照得暖洋洋,映着些许血色,仿佛在害羞一样。
薛柳站在薛冰身边。他如今随薛冰的姓,叫薛柳。有了姓,就有了名。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小乞丐。
薛柳看看已不见的人,又看看不错眼的薛冰,道:“他们已走远了。薛姑娘还在看什么?”
薛冰淡淡道:“在看我年少时,一场无忧无虑的梦。”
移花番外(一)
万里无云。
太阳圆滚滚,像个大火球。沙砾漫天遍野,像是一锅粥。
走在上面的人,就像是滚粥上的蚂蚁。
有没有蚂蚁这么蠢?有的,不但有,还不止一只。
陆小凤,就是那只走在滚粥上的蚂蚁。
蓝的是天,黄的是沙,枯枝虬干就是连接蓝与黄的墨。
整片大漠中,只剩了他一个人。青黄交替间,他走得极慢。
一步拖一步。
衣服失去了光彩,眼睛失去了光彩。就连两撇胡子,也失去了光彩。他嘴唇泛白,脸色焦黄。走一会儿,就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
人可以没有食物,但不能没有水。
陆小凤已有三日未进水。他快渴死了。他的绝顶轻功,在这广袤大漠上,毫无用处。凤翔九天,比九天更广的是海,比海更深的是大漠。而小凤凰的毛,已经要焦了。
陆小凤不是孤身一人,他与花满楼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两匹骆驼。可是人不敌天,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风暴。在风暴中,沙漠之舟都要乖乖跪下,等风暴过了才走。这次的风暴尤其大,时间尤其久。等陆小凤睁开眼,别说花满楼,连骆驼也不见身影。
陆小凤现在只能相信花满楼与骆驼在一起。毕竟他是个混蛋,花公子却是个大大的好人。好人的运气总是会额外好的。陆小凤愿意把自己的运气全部给他。
再走不出这沙漠,混蛋就要变成蛋干了。
陆小凤打起精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远处似有驼铃声,在风中飘荡而来。
陆小凤心中一喜。
有骆驼就有人,有人就有水,有水就有命。有了命,他就能去找花满楼。
驼铃声更近了。沙岭之上,甚至出现了高高耸起的驼峰。
陆小凤大叫道:“喂!”
他的声音又干又哑,一点也不清亮,像个几十年没说过话的老头子。
陆小凤脱下身上的衣服,在手中挥舞着,拼命往前奔跑。他还没来得及再大声求救,就觉得眼前一黑。这回大约真要完蛋了,陆小凤想。
听说人在死之前,有个走马灯。能见到很多人。也能见到最想见的人。
也听说,弥留之际的感受,总是温暖的。
身下的被褥十分轻软,口中的清水十分香甜。眼前的花满楼,也格外顺眼。陆小凤半睁着眼睛,觉得自己运气确实还不错。
“七童,看来骆驼把你背了出去。”陆小凤喃喃道,“来年多给我埋几坛竹叶青。”
花满楼听见动静,侧身拍了拍他:“你醒了。”
陆小凤没说话。
花满楼听了片刻,又拍拍他:“陆小凤?”
床上的人还是全无动静。
花满楼想了想:“西门吹雪来了。”
陆小凤腾地坐了起来。
无论何时,陆小凤都很宝贝他的两条胡子的。
花满楼忍不住微笑:“陆小凤,你醒了?”
陆小凤动作很快地起身。这里是一间房,房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个银壶,和一盆水果。地上是精美的毯子,绣了江南没有的花纹。陆小凤这才道:“我好像不是在做梦。”
花满楼道:“你可以打自己一巴掌。”
陆小凤道:“你看我像傻瓜吗?”
花满楼道:“像。”
陆小凤小吃了一惊。
花满楼道:“只有傻瓜才会问自己像不像傻瓜。”
他说着,在那边笑起来。陆小凤想了想,也呵呵笑起来。提姆娜达的孙女进来时,就看到这两个沙漠中救起来的中原男子,笑得十分开心。她有些疑惑。他们只是有些缺水,并没有摔到脑子。或许中原上的人,都是这么奇怪的。上次来了两个不会笑的,这次来了两个只会笑的。那么下次呢?下次会不会是又跳又叫的。
大漠中有绿洲,有绿洲就有水。有水就会有人。
陆小凤起身后,喝了点水,将自己重新梳洗了一下。然后和花满楼出去转了一圈。花满楼正在给他介绍塔尔玛。塔尔玛是这片绿洲的名字,在当地话中,喻为“神明的恩赐”。
花满楼道:“风暴太大,你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也不知道。幸好骆驼还在。我想你应当不会走远。就让骆驼带我去找人。提姆娜达就把你带回来了。”
提姆娜达是刚才他们呆的那间屋子的主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还和五十岁的人一样硬朗。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感慨道:“想不到我又逃过了一劫。”
花满楼微笑道:“是我们运气好。”
他们两个人穿着中原的服饰,长得既年轻又漂亮,在塔尔玛中是一道风景。塔尔玛的姑娘们热情又火辣,服饰也和江南的姑娘不同。她们喜欢你,便会主动约你。陆小凤已经收到好几道热情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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