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处一个垃圾箱旁边有稀稀疏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放大得十分清晰,听的人汗毛倒立。仔细看,是一只辨不清毛色的小猫在寻找一处可以挡雪避风的地方过夜。
一个年轻人站在垃圾箱不远处,一动不动,从脚下踩得雪的深度来看,已经站了有一阵了。
流浪猫也发现了这个人,把身子缩成一团,努力想钻到一个很小的纸盒子里面去,盒子太小,屁股总是露在外面,流浪猫一遍一遍的退出来,钻进去,再退出来,再钻进去……
那人看了半天,抬步走到垃圾箱旁边,伸手将来不及把自己完全退出来逃跑的流浪猫捉住,不顾它四爪乱蹬,尖声喵喵直叫,直接抱进怀里,苦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笨?进不去就是进不去了,再怎么努力也一样啊。”
流浪猫挣扎了一阵子,可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怀抱要比刚才的纸盒子暖和多了,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人家的怀里打起了瞌睡。
那人又笑道:“没心没肺,这点也比我强。”
一人一猫在寂静的雪夜里竟然和谐的像一幅水墨画。
龙曜轩开着车无意间车窗外的一瞥,正好把这幅水墨画看在眼里。
身体先于思想行动,他一脚刹车踩下去,又倒回一段路,仔细看才确定自己没花眼。
下车快步走到那人身边,低声道:“苏禾,你大半夜在这儿干什么呢?!”
苏禾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全无半点惊讶,“我要带它回去。”
他怀里的流浪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无比乖巧的在他怀里蹭着,还讨好的伸出舌头舔着苏禾冻得通红手指。
龙曜轩皱眉:“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杯,红酒。”
龙曜轩一下子火了,大声喝道:“你出息了啊!马上就要出道了又喝酒又夜不归宿,怕曝光率不够引不起轰动是不是!”
哪个人准备出道期间不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他倒好,明天就要开始录音了今天还喝酒,大半夜雪地里吹冷风。
龙曜轩越想越生气,一把拽住苏禾的胳膊想把人拖到车边,还没用力心猛地一惊,苏禾的大衣冰冰凉,硬梆梆的冻了一层,哪像是雪地里站着的样子,分明就是从河里捞出来再天寒地冻里冻出来的。
这一惊让龙曜轩也顾不得生气了,抬手附上苏禾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龙曜轩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赶忙问:“你在外面站多久了?发烧了知不知道!”
苏禾还是面无表情,又无比乖顺的点头:“恩,我就要回家了。”
龙曜轩一边动手把苏禾往车边带,一边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苏禾机械地跟着龙曜轩:“我要回宿舍。”
龙曜轩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回什么宿舍,都12点多了,过了门禁还进的去?”
苏禾脚步一滞,脸上带了几分不知所措,想了想又道:“那我只能回老人院了,就在那里。”
龙曜轩顺着苏禾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山腰上一座白色的建筑物在黑暗中还能分辨出一个轮廓。他走过几次这条路,知道那是一座老年人的疗养院,住的都是无儿无女或者儿女无法赡养的身体不好的老人。
即使有亲人在那里,现在这个时间要去也未免奇怪,龙曜轩终于意识到苏禾的状态有点奇怪,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都半夜了你去那儿干什么,再说,”龙曜轩指了指苏禾怀里脏兮兮的流浪猫,“能让它进去吗?”
苏禾被龙曜轩问的愣住,低头去看怀里动来动去的小东西,小小的流浪猫也抬头看着他,喵喵的叫了两声,声音尖细颤抖,被风一吹就飞出去了。
苏禾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精致脆弱,仿佛一个玻璃娃娃,一根手指头按上去就会碎成一片的样子。薄薄的唇已经失去了血色,淡淡的苍白。
流浪猫把脑袋探出来,在两个沉默的人之间看来看去,喵呜一声似乎在抗议为什么要继续站在大街上。
龙曜轩收回心神,开了副驾驶的门,把迷迷糊糊的苏禾推进去,自己回到车上从后面拿了一方毯子给一人一猫盖在身上,发动了车子朝自己的别墅开去。
苏禾两手都抱着猫,歪着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迷迷茫茫的一片,房屋、树木都被一片白皑皑掩盖起来,在黑暗中借着一点点的灯光反射出一片亮色,许是看的太久了,苏禾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痛。
今天是他母亲人生的重要一天,终于与过去那段不甚满意的婚姻彻底告别,连带他这个拿不出手上不了台面的儿子。
他像个陌生人一样,在台下看着被已经成为继子的海归精英安排的妥当出彩的婚宴,精致的点心,昂贵的酒水,每个人都是言笑晏晏的。
还记得父亲曾经跟他说过,当初他们的算不上婚礼的婚礼,只有两家人的“宴席”,两人也笑得甜蜜满足,决心牵手一起走过还有大半的岁月年华。
经年,其中一人已经与世长辞,长眠于地下,另一个迎来了人生灿烂的第二个春季,笑的一如苏禾最初记忆中的好看。
二十年的记忆终究敌不过现实,不知道是世人太过于善变遗忘还是他自己太过于保守固执,不肯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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