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寻找答案。
他想知道这场事故来源于何处,想知道这些灾难的源头是什么。他翻烂了手里仅剩的一本周刊杂志,指着上面快要被指腹磨平的字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些无趣的台词。
他不断地询问着:“您认识这个人吗”
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他看不到坚持的曙光,“箱庭计划”曾经的知情者早已与世长辞。他用步伐丈量过的那些城市,早在几乎毁灭人类的灾难中化成了一片废墟,破瓦寒窑修旧利废,城市早就变成了从未见过的样子。
然后这时候,有人告诉了他那支病毒的名字。
它叫“seed”(种子)。
许景琛第一次接触这个名字,是在某个大学的演讲台上。西装革履的年轻教授面如冠玉,他看着对方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大手一挥在光屏上打下了这个简单的词语。
他将这个病毒称为人类诞生的希望,声称它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发挥了糟糕的功效,如果有人能提取出抵御病毒的疫苗,也许可以搭建出通往新人类的阶梯。
许景琛记得当时台下有学生问:“白博士,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新纪元前‘seed’病毒引起的丧尸潮带来了多少无辜群众的死亡?”
年轻的白博士站在演讲台上,挥手打出了一张数据列表。
他说:“我记得,这是这场丧尸潮的亡者名单,未来他们将被刻写人类历史的丰碑上。”
许景琛当时站在大礼堂门口,和数千万学生一起仰头看着那张冗长的名单。他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能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在说,原来我们活着,只不过是为了在碑石上多加一个名字。
他觉得不公平。
可总有人觉得,这项研究将造福全人类。它能将人类从进化链上摘除出去,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脱离“末日”的种族。
许景琛端着咖啡,短促地笑了一声。
----于是这些人将改良后的病毒投入了“箱庭计划”的研究,将塞满难民的废都打造成了与世隔绝的实验基地。
----他们觉得,自己能创造出乌托邦。
虚拟光屏对面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与它绑定的那位主人似乎有着十分沉稳的性格,以至于脚步声就像被规划过的打桩机,连每一声之间的间隔都停顿得相当精准。
许景琛抿了一口咖啡,任由苦涩的液体滑过舌苔灌进胃袋。他说:“d病毒后来研发出的试剂都用来做什么了吗?”
光屏对面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倾听者似乎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许景琛笑了,他说:“你对这个项目应该很熟悉,那些病毒,全都用在培育新人类上了。”
“他们说,他们要在废城的垃圾场上培育出能够抵抗恶劣环境的,五感堪比丧尸,思维速度能达到移动终端的计算水平的新人类。”
“他们说,他们能创造出永生的eve。”
“他们说,这场实验将是人类的希望。”
……
“他们说小印先生是人类的希望。”
川流不息的中央大道上,董天天拖着长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和闻秋两个人正在赶往“下午茶”甜品屋的路上。车技娴熟的闻老师干脆果决地放弃了自动驾驶,一路踩着油门仿佛生吞了三斤辣椒。他的眉头紧蹙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凛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虚拟方向盘转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从控制面板上拧下来。
董天天窝在副驾驶上,视线流连着窗外箱庭的宣传广告。他在闻老师的极速漂移中勉强稳定住身形,手腕一抖,盯着光屏上的倒计时叹道。
“49:00:20。”
“按照的速度,咱们还有14分40秒给小印先生收尸。”
……
“a,目标人物还没出现,你可以走慢一点。”
许景琛端着咖啡瞅了眼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优哉悠哉地关掉了还在运作的咖啡机。
他的工作室不大,十几步就能走个来回,透光窗前贴墙放了张长条桌,上面悬空拉了根细绳,用来挂许先生那些忙里偷闲绘制的设计图。
那些半透明的图纸本来正在享受夕阳浴的滋润,可惜还没来得及悟出人生哲理,就被闲得没事干的许先生伸手拽了下来。
许景琛对着光,看着纸上线条分明的图案。
那是栋筒子楼的三视图,右下角的网格里还填着建筑名称。
----监控者临时住宅楼。
许景琛蓦地发出一声嗤笑。他隐约记得这栋楼当年不叫这个名字,彼时的废都还是流浪者的聚集地,它肮脏且腐朽,破败且陈旧,人们无法在那其中找到一块完好的砖瓦,无法在那片土地上发现一栋结实的住宅楼。
幸存者们相拥着取暖,为末世后难得的安稳喜极而泣。他们感恩每一个可以点亮灯火的夜晚,感恩每一块经过高温杀菌的食物。
他们从未嫌弃过废城糟糕的生活环境,直到那些科学家带来了一栋干净整洁的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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