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冠熄灭了手中烟头,慢慢地说:“这仲月清工作有能力,有魄力,不过毕竟年龄还轻,耳朵根子软,政治上还不够成熟,要有人帮她一把,我愿意把她扶上马再送一程。她不是还在中央党校学习吗?等她学习结束,我一定痛痛快快地移交,连职务带办公室一起。到时书记你就成全了我,既然退休就全退,政协委员,版协主席都不干了,回去抱孙子。我还想研究研究出版战略,尤其是发行战略。最近研究颇有心得。”谭冠说得有点慷慨激昂了。
书记望着他宽厚地笑了。他不慌不忙地照自己的思路说:“仲月清同志,省委已通过组织部,让她中断学习,回来和你交接替。
年轻的同志还是要让他们多锻炼,你这个‘扶上马,送一程’的意思是好的,但是你考虑过没有,首先这扶上马的‘扶’字,便是大大的不通呢。大凡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上马不比上轿,要想驾驭烈马,是必须有骑术的,一跃而上,当骑手,何扶之有?靠扶而上马者,想必骑术低劣,一旦骏马奔腾跳跃,就不免要****在地,摔得头破血流。要前赴后继地完成一项事业,就更不能靠‘扶’了,我们不是自命为信奉历史唯物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吗?历史唯物主义认为‘时势造英雄’,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英雄是被人硬扶起来的。
硬扶的阿斗结局如何呢?不还落了个‘乐不思蜀’的下场,再说一讲到‘扶’字就有个谁‘扶’的问题,那就有点权力私相授受,拉帮结派的味儿呢,你考虑是否有人会说你垂廉听政呢。这对你,对新领导的影响都不好呢。”这书记的话一语中的,话语说得平和倒是棉中藏针。
谭冠似乎想辩解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书记不容他说下去,直管自己侃侃而谈:“你是想说,这小仲还太嫩,你不放心,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她后撒手不管。你要‘送上一程’是不是,那更是大大不必。谁送谁,如何送,是马上送,还是马下送?马下送,实在太辛苦,年纪这么大的人,牵着缰绳走不了几步就累了,骑在马上的又于心何忍呢?马上送,那不更滑稽,”一马骑两人,老人送新人’,马听哪个骑手的。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的结果就很可能‘送上一程又一程,送完千里不松绳’,那马八成得累死。”
书记轻轻松松幽默地说完上述话,端起茶杯踱到他跟前,语重心长地说:“老谭,要想得开一点,放手大胆地让新同志干。据说,
游牧民族的孩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虽然难免跌上几跤,但终能成为好骑手。我们当然不可能从小就指望什么人去当什么第几梯队,第几梯队,还是应该在实践中培养接替人,检验接替人。松开缰绳如何呢,不扶不送又如何?只要骏马在,就不愁没有好骑手。”
说完,书记看了看表说:“好了,十点半到了,我还要找仲月清谈话。”那是要端茶送客的意思了。谭冠悻悻地站了起来,他一手提包汇报发行集团的材料,竟重得提不起来。书记把他送出办公室,推开门,仲月清迎了进来。
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脸狐疑。她见谭厅长出来,热情地迎出来:“谭厅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匆匆忙忙从北京赶了回来。”
谭冠这时回过神来,他立即神态自若地说:“小仲,好事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当厅长了。祝贺你,怎么下午去交接吧?”
“老谭,你开什么玩笑?”书记笑嘻嘻地接上口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说着把仲月清迎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在谭冠身后沉重地关上了。
谭冠一时像是苍老了许多,他下楼梯的步子都有点迈不动了。
这太突然了,简直一点准备没有,下一步怎么办?他脑中一盆浆糊,他恍恍惚惚地走下书记大楼。省委大院内阳光正好。
他的卧车轻轻地滑进了出版厅大院。他推开车门,几乎有点跨不出车门,驾驶员小祝把他搀扶了出来。这时,不知趣的郑东竟迈着八字步笑嘻嘻地向他走来。那小子八成是幸灾乐祸呢。
郑东手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谭厅长,《书报刊市场管理条例》(草案)省长办公会议通过了,政府办公厅文件指定你在月底召开的人大常委会上,代表出版厅做制定条例的报告呢。这《条例)
(草案)的说明报告我已起草好,请你过目。”
这谭冠厅长有点发红的金鱼眼,盯着郑东那张笑嘻嘻的脸看了几秒钟,顺手把文件夹甩出老远:“什么倒头报告,你找仲月清做去。”说完掉头就走,搞得郑东愣在那儿回不过神来,这谭冠厅长从来还未发过这么大火,尤其是对他郑东。这是吃错药了。
郑东一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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