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这个社会对农村人的侧写,夜伏昼出,打食耕种,一生都过得四平八稳,凋敝而淳朴。
但他手上戴着一只金戒指,戒面比大拇指指甲盖还大一圈儿,黄灿灿的,非常晃眼。这是他要求节目组用录制经费买的。
小慈跟着父母一起来的,齐头帘,大眼睛,节目组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考虑没让她出镜,她就一直在后台蹦蹦跳跳的,直到录制结束也不消停。
刑鸣走过去,单膝下蹲在女孩身前,平视她的眼睛。
“哥哥你可真好看呀。”女孩不蹦不跳了,一眼不眨地望着刑鸣。
“乖。”刑鸣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问她,“你告诉哥哥,刘老师真的摸你了吗?”
“我偷拿了同学的餐费,他打我手心。”女孩委屈地摊出一双小手。
“除了手心,还有呢?”
小慈还没回答,张岩意识到刑鸣正跟自己女儿说话,马上走了过来。
张岩先是挺有礼貌地谢了谢刑鸣的款待,然后表示自己不知道张宏飞为什么会突然调岗离开,也一直没联系上。对于这位城里的亲戚,他颇有几分敬畏,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说两家人虽是远亲,但老张自己还没第三代,所以一直很疼小慈这个侄孙女。
最后说这二天还要去爬长城,就牵着女儿走了。
女孩一步三回头,一直拧着眉头噘着嘴,望着刑鸣。
刑鸣被噩梦缠了一晚上。
他前一秒钟还被众人讥笑是qiáng_jiān犯的儿子,后一秒钟又被虞仲夜推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没过头顶,呛入气管,他在濒死的绝境中徒劳地挣扎。他溺在那种自少时就熟悉的恐惧里。
一切都将被重塑,一切都将被洗刷。
第二天例行开会,表彰优秀,检讨不足。组员们坐成一个围着几重的圈儿,重要的人物在前排,不重要的在后面。
刑鸣挑出《东方视界》的播出片段重新观看。节目中播出的短片剪进了韩国性侵儿童题材的影片《熔炉》,也剪进了川大女生为防范校园性侵害写给校长的联名信,虚虚实实的,很有噱头。
一开始采访当地人,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记者的话,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刘老师的衣服上常年打着补丁,他太辛勤,太朴素,他倾尽所有供贫困孩子们上学,他是“感动中国”年度人物。
节目中也曾播出这段,这会儿又播了一遍,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吃吃地笑。
刑鸣问他们,为什么叹气又为什么笑。
叹气的和笑的都是一个理由,老百姓太愚昧,也太容易被表象蒙蔽。
刑鸣于是又问,你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高明呢?
大家都夸这期节目做得好,偶尔有提意见的,提出的意见也大多不痛不痒,最犀利的一个说刑鸣控场得有些紧巴巴,不是他自己,而是让现场嘉宾无法充分发挥。
刑鸣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才问:“真的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大伙儿也沉默,面面相觑。刚才那点意见已经是鸡蛋里挑出的骨头,媒体圈也讲究成王败寇,那么高的收视率足以抹除一切缺陷。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从最后排的角落里传出来:“没人提那些刷屏的红字吗?”
声音真的很好听,偏亮的音色,但又不会太薄。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
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休闲打扮,一副从美帝归来的气质。比照片上更招人的一张脸,尤其是眼睛。
刑鸣的目光掠过一众人头,直接对上那双与虞仲夜十分相似的眼睛,问:“你姓洪?”
“叫我alex就行了。”大男孩露出白牙,有点轻佻地笑了,“小刑老师。”
对方打定主意装傻,刑鸣也不点穿。其实那天匆匆离开临湖别墅,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被自己扔去库房的实习生是谁。他不太能理解虞仲夜这么做的用意。好像是亲近器重的意思,又好像那人仍很遥远。
刑鸣问虞少艾:“你对那红字有什么想法?”
虞少艾反问他:“你没看过丹麦影片《狩猎》吗?”
“看过,那又怎样。”刑鸣说,“我私下问了有多年办这类案子经验的老刑警,女孩的证词是直接证据,医院报告与他亲生女儿的指控是间接证据,以现有的证据,刘崇奇的案子必判无疑,没有任何脱罪的可能。”
“我昨天也在直播现场,刷屏那些留言的ip地址都来自刘老师所在的那个地方。”虞少艾说,“不是所有证据都指向真相,也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天使。”
刑鸣板下脸,冷着声音强调一遍,我没有错。
“你跟我爸简直一模一样。”虞少艾耸耸肩膀,笑了笑,“everyy.”
例会算是不欢而散了,刑鸣冷着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五分钟后又走出来,一直走到新来实习生的办公桌前。
虞少艾仰起脸,嘴角上翘,以笑眯眯的表情回应对方。他的老子更冷淡。这点煞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周末,你跟我出差。”刑鸣说。
刑鸣趁午饭时间去了一趟普仁医院,打算跟向小波谈个条件。他听李梦圆说,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哥哥,她便格外悉心关照,没想到向小波会错意,误解成她暗送秋波,如今死缠烂打,非要讨她做老婆。
“你来干什么?”向小波见了刑鸣也没好脸,摇着轮椅想走,“我老子让你来管教我?”
刑鸣踹了一脚向小波的轮椅:“对一个来救你命的人,不该是这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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