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二字比世间任何词汇都要可怕,它能让万仞高山于一刹崩毁,能让最牢不可破的城池瞬息湮灭,更能让亲密无间的人从此疏远,再回不到所谓的当初。
当初是永远找不回来的时光,只能追忆,不可复原。
偶遂良闭上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深吸口气,再睁开时,面上一抹清淡笑容将心情深藏。
“殿下多心了,遂良效忠之心从未改变,无论生死都心甘情愿追随殿下身后。”
“是吗?那就算我多心好了。”易怀宇起身端坐,重又提笔蘸墨半悬纸上,只是,许久都未落笔。
笔墨不动,门前身影也凝住一般静默长立,记不清僵持有多久,当易怀宇被四肢百骸袭来的疲惫压得无法喘息时,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将笔墨纸砚尽数掀落。巨大响动引来惊慌失措的下人,也不知道是谁腿脚利索跑去告诉了苏诗韵,待鬓发不整的苏诗韵赶来时只见易怀宇双臂撑在书案上似是十分愤怒,而偶遂良靠在门边,嘴角一大块淤青浓紫。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发什么脾气?”苏诗韵倒吸口气,手忙脚乱掏出绢帕想要替偶遂良擦拭。
“苏姑娘不必理会我,赶紧收拾收拾行囊吧,如无意外,明天我就找人送苏姑娘回颖池郡。”偶遂良偏头躲过绢帕,语气仍是淡然平静,“殿下事务繁多不便打扰,遂良先行告辞。”
偶遂良调头离去,苏诗韵想追又不敢,半是着急半是担心转身,怯怯目光如胆小的孩子一样望向易怀宇。易怀宇一肚子火气费了好大劲才止住,沉着脸坐下,十指交缠撑住下颌:“让他走,看他就有气!”
苏诗韵不清楚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刚才与偶遂良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分明看到偶遂良眼中少了某种光泽,令她忍不住感到凄凉。
“何必生这么大气,就算偶将军做错什么事,看在他为你尽心竭力的份上也该体谅才是。”苏诗韵小声劝道,挺着肚子走动书案便试图收拾一地狼藉。那样身形自然是无法顺利弯腰的,易怀宇看得不忍,铁青脸色化解许多,叹口气从身后抱住苏诗韵,整张脸埋进雪白颈项间。
“韵儿,若是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此大度原谅我吗?”
苏诗韵茫然想了想,轻笑摇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小心翼翼拉住易怀宇手掌引到隆起的腹部,苏诗韵安然闭眼,柔软唇边翻上一丝浅笑:“殿下绝不会辜负我,我相信。”
说好爱她一生却要娶其他女人,这算不算是辜负?易怀宇心如乱麻难以说清,皱起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无力。
边陲战事吃紧,易怀宇在四处筹集兵力的同时还要忙于许多琐事,整整三天几乎是脚不停歇、夜不能眠。第一天才目送载着苏诗韵的车马离去,第二天请奏皇帝定下出兵时间,第三天就要象征性地娶司马荼兰过门——司马荼兰有孕在身不可同房,但司马原和姚俊贤非要易怀宇在出征前完成婚事,在诸多大臣皇子的见证下彻底将两方势力联合。
遥国边境烽烟四起,帝都之内、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不过短短几日便造就了天下动荡之势。
然而再动荡,婚宴上的人还是要保持笑容,不管真心假意都要高高喊上一声“恭喜”,拿着民脂民膏当做不得不送的贺礼,顺便在觥筹交错间三三两两耳语几句,装作无辜地对混乱形势长吁短叹。
太子懦弱无能众所周知,在这个节骨眼儿能挑起遥国大梁的人极有可能谋个权、篡个位使江山易主,而与司马家联合的易怀宇无疑是最有争议也是最热门的人选,这点从太子不肯来祝贺婚事且时常私下里对易怀宇冷嘲热讽就可见一斑。能混入皇城朝廷的文武官员都不是张脑袋吃饭用的,谁会看不出此消彼长的对垒形势?不过是深知此时更要明哲保身才勉强来赴宴罢了,易怀宇才一离席,一群大臣蝗虫飞过似的,只剩狼藉。
与潮水般退去的吵闹相对,燃着垂泪红烛的婚房里静默无声,床头坐着出奇安静的司马荼兰,除了呼吸与心跳声别无其他。
吱嘎,房门被推开,透过盖头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走进。
“明早一起到将军府拜礼,后日我启程去南陲,你直接住在将军府好了。”平平淡淡的话没什么感情,甚至不如那一身酒气强烈。易怀宇走到桌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便一直坐着,完全没有就寝的意思,哪怕睡意缠着醉意泛上也只是单手撑额闭目小憩。
司马荼兰早料到不可能有谁来掀起盖头温柔细语,索性自己摘掉,一双凤目斜向桌边:“累了就上床休息,我又不是猛虎野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倒是好精神,怎么折腾都不会累——呵,我差点忘了,掀风作l的都是你那位舅父,你只需坐享其成就好,哪会劳累呢?”易怀宇一声哼笑,不满之意赫然,依旧坐在桌边不肯挪动。
遥国最是心高气傲的皇子奉子成婚,这种事易怀宇定然不会坦然接受,何况他心里还惦念着一见钟情的苏诗韵,即便司马荼兰怀着他的孩子,那份该有的柔情怎么也拿不出来。不过司马荼兰并不介意——他不肯动,她主动过去不就行了?
走到桌边抢下易怀宇手中酒杯,司马荼兰面色如常地自斟自酌,待到酒意微醺、易怀宇瞪着眼看她时才不冷不热撂下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南陲。”
易怀宇并未喝酒却险些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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