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究竟会不会拿片子去送审,褚青不得而知。
其实送审也好,不送审也罢,无非就是多了份修改意见,结果应该是一样的。以老姜的脾气来说,真要收到那纸狗屁不通的东西,算是莫大的屈辱。
有些事情,你明知做了没有用,但还是会去做,就为了自己心里的一份念想。
有些事情,你明知做了没有用,你就干脆不会去做,就为了自己最后那股子骄傲。
骄傲?也许是吧,不过通常我们管这种状态叫,破罐儿破摔……
褚青没资本,也没功夫去理会那些事,他正忙着过年。
第一年,他在那个破四合院里;第二年,他在那个破楼里;这第三年,他实在不想一个人过了,就答应程老头去哪蹭个三十儿。
由于程颖还没嫁出去,老头家里连个半子都没有,始终缺个精壮男丁。以前过年,老两口很少出去采买,都是学生给送。规规矩矩的包装盒和礼品袋子,大枣干果都摆的整整齐齐,连瓜子都用小密封袋包着。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点热闹的人味儿,太冷清。
今年正赶上褚青闲得蛋疼,需要置办的大事小事,他干脆一人全包了。
程老头倒十分好意思,使唤起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壮劳力,感觉特舒坦。修屋换煤,伺候雀鸟,顺便让他把院里的枯草也都拔了,清出一小块地,支上架子。打算开春种点蒜香藤。
褚青很诧异,这老家伙越上年纪越荡漾了。明明葫芦架子才合你的画风,还蒜香藤……唯一比文艺青年更让人不适应的。就是文艺老年。
“砰砰砰!”
小院的木头门被踢的直掉灰渣子。
“来了来了!”
黄颖跑过去开门,见褚青的样子吓了一跳。这货每根手指头上能套着两个塑料袋,像拎着两团大棉花似的,进门都得侧着身子。
“买这么多东西啊。”
黄颖伸手要接,褚青摇摇头,直奔厨房,她又赶紧过去帮开门,清理桌子。挺大的圆桌,被占得满满登登。
他这才呼出口气。甩了甩胳膊,瞅着这堆东西,特有满足感,道:“老长时间没这么整了。”
“怎么整,一顿都吃了?”黄颖眨眨眼。
他看了看表,十一点多,笑道:“那你就别管了,今儿谁都别搭手,下午三点准时开饭。”
“你自己做得过来么?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出去出去。”褚青往外赶她,啪地关上门。
他拿过几个盆,开始翻弄,把腥生海鲜先拎出来摆一边。粉肠皮冻什么的凉菜又凑一撮,蔬菜都在一个大袋里,暂时用不上。最后捡出牛肉和一大块羊排。他估摸了下份量,又把羊排切下两条。接了锅水,坐在火上。开始烀肉。
火很旺,一会水就沸起来,他调了中火,看着肉块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翻滚,热气蒸腾,扑着他的脸。
有些时候,褚青觉着自己挺脆弱的。平时还好,一旦到中秋春节这些日子,心底那丝没着没落的念想,就像蚯蚓在土里翻登翻登地钻出来。
三年多了,他在这生活的蛮不错的,可很多事,不是用嘴说说就可以淡去。他有爹有娘,有媳妇有闺女,这些,怎么可能忘了?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别人有种很淡的旁观的感觉。即便跟范小爷在一起时,亲近是亲近,但怎么说呢,是另外的一种密切,可以爱得死去活来的,却没有家人般的厚实和安全感。
已经活到了这会子,还想这些,是挺矫情的。可都是自己心底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摇摇头,手里不停,极为娴熟的和好了馅。然后锅里热油,边上放碗水,沾沾手指,左手抓起一小把,稍稍一挤,就出来个圆圆的丸子。右手拇指再轻轻一刮,准确的掉进油锅,嗞拉嗞拉的响。
素丸子,女儿最爱吃的,别看小丁点的孩子,胃口可大。她妈妈稍不注意,自个就吃多,然后就赖在床上,嚷着肚肚疼……
“吱呀!”
厨房门被拉开一条缝,有人往里头瞄来瞄去。褚青不用看就知道是程颖,因为黄颖不会进来。
程老头这闺女也二十多了,好像一直没个正经工作,老换,而且都是她炒的老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褚青来这收废品,她一口气干了罐雪碧,然后把易拉罐潇洒的往那破三轮上一扔,印象特深。
后面来的几次,见她就比较少,不像跟程老头那么亲近。不过这姑娘自来熟,根本没拿他当外人。
“你做什么好吃的呐?”她贴着门,笑么兮兮的问。
“炸丸子。”褚青捞起一个,放在碗里,笑道:“来尝尝?”
程颖一见有吃的,立马出溜进来,两根手指拈着丸子,小咬一口,烫得直吐舌头,感觉又香又软,猛点头道:“嗯,好吃!”
又咬了一口,细细瞅了瞅,道:“没有肉啊?”
“这是素丸子,今儿肉菜太多了,得搭配一下。”
“也是哦。”程颖背着手,巡视了一圈,很满意的样子,点头道:“哎你还挺能干的嘛,我以后找老公也得找个你这样的,我可不做饭。”
“那你可快点找,我看老头子等着抱外孙儿呢。”
“得了吧,我才不生孩子!他要真想抱,我给他收养一个。”程颖的性格非常独立自主,妥妥的彪悍女子,时常让老爸老妈唉叹不已。
“走了啊!回见!”
她又拈个丸子塞嘴里,摆摆手,晃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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