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一字字道:“那只羊,我吃定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葛尤依旧哑着嗓子。
“别骗我了!”他用力拍了两下。
“咔!”
俩人还没演完,冯晓刚就出声打断,喊道:“不对。感觉不对,咱们再来一遍!”
“好!”
“!”
以他们的素质,无需导演多言,自动就换了种演法。
褚青慢慢的把他扶出来,然后双手拄着膝盖,视线与其平行,笑道:“你演的还挺像,我告诉你,我们是一样的……”
“咔!”
这回更短。一句话还没讲完,冯晓刚又是一声喊。
“咝!”
现场看热闹的观众,皆是一怔。
拜托,一个柏林影帝,一个戛纳影帝诶!整个华语圈就拿了仨,有俩在这剧组。结果咧。咔咔的连续叫停。
这感觉忒不适了!就像戳在紫禁之巅,本想看那天外飞仙,谁特么成想,零零发拎着根烧火棍就上来了。
“还是不对,来,你们过来!”
冯晓刚皱着一张丑脸,把俩人招到跟前,道:“咱们碰碰。”
立刻有人搬过两把椅子,又迅速退下,因为都晓得出了问题。就见那三位大咖。成三角形坐定,周遭数米皆为清静。
“你们技术上绝对没问题,但我现在脑袋特乱,咱们重头捋捋。”
冯导点了根烟,起头道:“黎叔和王薄一照面,首先反应肯定是江湖同道,那咱们分开说,你们先量量成色。”
葛尤想了想,道:“散人,小辈,兴许有两下子。”
“嗯,那王薄?”
“老手,团伙,但没放在眼里。”褚青道。
“怎么讲?”
“王薄是过路鬼,除了王丽谁也不在乎,所以他不敬,也不怕。”
“……”
冯导估摸片刻,点头道:“这个过!再说!”
“黎叔狠,诈,几十号手下他老大,谁都不信任。”
“王薄敢拼,野路子,道行不够,心里有死穴。”
“还有傻根的钱。”褚青提了句。
“对,还有钱,都是志在必得。”葛尤接道。
“过!再说!”
“王薄护食,重眼前利。”
“黎叔有得失,眼界更高。”
“呼……”
冯导吐出一口白气,右手夹烟,又伸出左手食指,往起一磕,问:“再说!”
“试探!”那俩人同时道。
“怎么试探?”
“搭搭手呗。”褚青忽笑道。
葛大爷拄着腮帮子,也笑道:“毕竟没仇没怨。”
“哎哟!”
冯晓刚掐掉烟,使劲搓了搓脸,愁道:“你俩可算给我出难题了!”
经过一番研究,他已经明白了症结所在,不是技术和人物设定,而是那不着四六的台词。从《甲方乙方》开始,到《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和《大腕》,他靠的就是汪朔式的痞味对白。
通篇嬉笑怒骂,针砭时事,各种嘚儿词满天飞,老百姓也喜闻乐见。
冯氏贺岁片之所以能成功,首先是汪朔垫的底子。有些片子的编剧,别看标了冯晓刚的名,其实是汪朔写的。
哪会电影局特不待见这位爷,不管啥内容,只要瞧见这俩字,妥妥一顿吊打。
至于第二位,就是葛尤,他属于最合适的表演者。
因为汪朔的风格,貌似非常的口语化,实际夹杂了大量的书面语和成语。葛尤却可以处理的不着痕迹,一本正经去演一个特不着调的事儿。
而除他之外,往往还有很多神奇的搭档。
比如傅彪、徐凡、英达、张国利等等,这些老戏骨子,瞅着角色不起眼,却能极为恰当的烘托气氛,甚至把葛尤的表现再往上托一托。
就像相声里的捧哏逗哏,旗鼓相当,有来有往,那才叫瓷实。
正是由于这个演员群体的存在,才造就了冯氏喜剧片整体的语感氛围,特贫,特贱,特才华!
反过来看《天下无贼》,摒弃了讽刺喜剧的路子,以至于那种语感氛围荡然无存。
包括黎叔这个角色,起初没想找葛尤演,他是临时救场的,编剧才给加了几句惯有对白,不然同样很无趣。
可这样一来,就显得黎叔和其他人不一样,很突兀。尤其跟王薄,就像个在天桥胡混的老京痞,冷不丁扎进了西洋镜,到处朦胧。
演技这回事啊,有时候真的受剧本和导演所限,具备条件才有发挥的地方。而刚才那段戏,褚青和葛尤演的都没问题,关键就在语言不搭,拧巴!
那该怎么办?
要么黎叔,要么王薄,台词推翻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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