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赵县煤……”张逸夫沉思之间,不得不再次调出了已经准备尘封的配煤知识。本来上次会议上跟老牛提过,但由于工程太大,外加已经有最好的煤供应,便作罢了。现在看来,是老牛盲目乐观了,还是张逸夫深谋远虑,早就做好了艰苦奋战的准备。
配煤是一件可怕的事,张逸夫光是看见了那些公式就想吐了,饶是他还记得高等数学中的一些边边角角,这些公式对他而言也依然是甲骨文一般的存在。
搞学术的大哥们辛苦了,我这边还是直接拿成果吧。
虽然配煤的计算很复杂,但原理却很简单,就是把次煤和好煤混在一起烧,让好煤拉动次煤的燃烧,当然一加一大于二是不可能的,这种方式只是让次煤给点力而已。
为了这个“给力”二字,中外专家不辞辛苦地进行了几十年的研究、计算与试验,终于在今天,这个成果可以让张逸夫直接拿来了。
具体到乌鲁姆煤与赵县煤的计算结果是没有的,但5000大卡与4000大卡煤种相配的成果在十年后还是有人得出的,再对比锅炉型号,粒度、挥发分等其它因素,张逸夫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实践结果,感谢18年后的某电厂,感谢你们的科学动力配煤工程师。
根据那个结果,如果不考虑优质煤供应量的话,乌鲁姆煤与赵县煤3:1混配是最经济的,但眼下乌鲁姆煤就这么多。结合诸多实际情况,从研究结果给出的诸多方案中,1:4混配是冀北电厂的唯一选择,用少量好煤拉动次煤充分燃烧,尽力提高锅炉与制粉系统的效率即可。
由于前辈专家的数据与结果在这里,张逸夫自然心里有谱了。
“厂长,配吧。”他掐灭了烟头说道。
“配什么?”牛大猛显然压根就没想这事。
“配煤啊。”
“怎么配?”
“一比四。”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真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真想。”
无奈之下,张逸夫要来了纸笔,开始当着牛大猛的面儿进行计算,当然他什么计算都没干。只是抄取了后人的计算而已。
看到那些该死的符号。牛大猛的脑袋直接炸了。
“够了够了……”牛大猛看着不对劲,赶紧叫停,“逸夫……我不是质疑你的理论,只是配煤过程中。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能轻易动手的。搞不好得不偿失。”
“厂长你别急,接着看,结渣特性和制粉消耗也都考虑进去了。你看我给你算……”
牛大猛又看了两分钟,整个人都晕了。
“行了……行了……”他连连说道,“配煤……毕竟是大工程,又要向上级申请提前供煤,而且这个理论上成立的东西,实际上不一定成立,逸夫,咱们这次还是求稳吧。”
“厂长,求稳可以先实践的。”张逸夫立刻说道,“三四号机组的型号与投产年限完全一致,锅炉也是同样的配置,咱们试验一周便知!”
“……”牛大猛看着张逸夫,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和底气。
在这年代,配煤通常是由于劣质煤烧不起来,愣用好煤来带的,关于配煤的理论还只是雏形,身为解二次方程都力不从心的牛大猛牛厂长,对这个神奇的过程自然无法理解,也无心理会,总而言之,他根本不相信配煤会提高多少效率。
“逸夫,即便只是试验,这个工作量也很大,要调整很多东西,怕是燃料车间那边受不了。”牛大猛还是想拒绝这个提议,接着说道,“再说了,这事在电科院,也是博士硕士干的事,咱们电厂干不起的……”
“咱们电厂干起了,就是全国第一个干起的电厂。”张逸夫直接抛出了牛大猛最喜欢的东西,屡试不爽的蛋糕,“厂长,两个机组试验一周,真的没那么麻烦,而且刚才付波表过态了,让他做什么他都支持。”
“哦?”牛大猛一惊,“付波能说这话?”
在他眼里,王振华是老顽固,付波是小顽固,这二位恐怕是全厂最图安逸的二位了,怎么突然主动找活儿干?
“还不是因为最近全厂的积极性都起来了,付波也不想落于人后。”
“这倒是,这小子也知道进步了。”牛大猛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对于配煤的事情,依然不怎么松口。
拿不定主意咋办?
让别人拿主意。
“这样吧。”牛大猛大臂一挥,“你去跟老段说说这事儿,他看得懂公式,他点头的话,你起个报告,让他签了,我这边就同意试验。”
所以说,其实当领导也没那么难,恶心的事情都推给段有为这号老实人就是了。
几分钟后,在老段桌前,张逸夫又开始照虎画猫。
哪知老段见了这些鬼东西也是一阵头疼,十几年后硕士论文难度的东西,真的非老段能参透的。
但老段又不好意思承认这一点,他毕竟是学术派,不是粗犷派。
于是他只有频频点头。
“嗯,是这么计算。”
“这个出口温度没问题么?”
“不错,不错,这里该用计算器的吧?”
“好吧……好吧。”
最终老段也怂了,跟老牛一样不胜其烦地大臂一挥:“不影响安全,不影响生产的话,那就试吧,你起报告吧,我签!我签还不行么!”
这个局面干脆变成了张逸夫催着两个领导干活,若非他种种辉煌战绩在先,怕是哪个领导都受不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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