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取官必以科举,科举则必由学校。☆→,童生试便是入学资格考试,过后才有机会见识后面真正的抡才大典。
初十日一早,天色未亮,徐元佐已经起身了。虽然他的大靠山徐璠不在府中,但是徐诚已经帮他打点得妥妥当当,等徐元春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好了早饭,在检查入场的笔墨。
徐元春已经走过一遭,印象深刻,当即替他把关,让他多带了一支新湖笔,半坨徽墨,又检查攒盒道:“我叫人给你备的都是干松的糕点,团子就不要带了,冷了发硬没法吃。”
“谢谢大兄费心。”
“这些糕点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是小心污了卷面,二是要小心噎着。”徐元春又道:“入场之后最好少喝水,以免三急耗费。所以我给你备了干梅糯米汁,不能大口喝,渴时裹一口,登时便能生津止渴。”
徐元佐暗道:这位兄长真是细心如发。
“多谢大兄。”徐元佐道。
“你若是准备好了,就早些走吧,迟了怕是人多。”徐元春道:“入场之后切切不要急着动笔,非要思虑仔细方可落寞。你稿纸也是要收好,切莫给旁人看。”他想了想,低声道:“有一等贱人,最见不得人好,出来之后便要人稿纸,点评文章。仗着自己名声大些,左右舆论,明褒暗贬,使人落第。”
县试规矩不像后面的乡试、会试那么严格,因为县官距离百姓又近,很容易受到舆论影响。于是便有这种贱人,通过诋毁别人,找别人的错讹,为自己人排除竞争对手。
徐元春觉得这事说出来便是污了自己的口。但又怕徐元佐被人如此构陷。
徐元佐倒是无所谓,谁家舆论能够改变县府两位老爷的既定决策?
“我晓得了。”徐元佐道:“不会让这等贱人如愿的。”
徐元春这才放心一笑,又给徐元佐准备了散碎银子,陪着他一起往县学去了。
徐元佐看外面还是黑洞洞,等出了门方才发现考试果然是人生大事,火炬如同巨龙。在长街上蜿蜒而行。
火光之下,闪烁着一张张木讷、纠结、自信的脸。
年轻的十七八岁,年长的七八十岁,真是黄发垂髫,汇聚一堂。
元春元佐二人乘的肩舆,前面六个壮汉手持徐府字样的灯笼开道,两旁还有健仆提着木棒保护。徐元佐虽然有种高高在上俯瞰群生的爽快,也担心这样做实在招人嫉恨。还好越是靠近县学,这样的肩舆也就越多了起来。
徐元春是廪生。即便在府学里也是学霸一样的人物。其人容貌好,家世好,文章好,性格也好,自然人缘就好。一路上颇有人与他招呼,他也是如实相告:送舍弟前来应考。
徐元佐从法理人情来说,只是他的义弟,但是徐元春对外介绍说他是徐璠的过继儿子。他也没有立场去纠正反驳。
如此一来,府、县学里的生员倒是都知道了徐元佐。而且想来也多半实力过人,纷纷上来皆就善缘。
徐元佐与他们一一招呼,直走到门口,却见了一个熟人。
“万官人,您老怎地在此?”徐元佐下了肩舆,连忙过去。他正要叫上徐元春。却见那位哥哥已经被生员同学围住,一时脱不开身。
这位“万官人”穿着吏员服色,正是陆夫子的蒙学同窗,华亭县户房书吏万鑫荣。他与徐元佐吃过两顿席,又有陆夫子那层关系。之前托大叫他“世侄”,如今却是半弓着腰上前嗔怪道:“小友今日考试,怎不提前与我说一声?还好赶上了,没误大事。”
徐元佐一奇:“这事焉得麻烦官人。”
万鑫荣心中暗暗道:看来之前实在是太托大了,惹人不悦!今日怕是要下点本钱了。
这话从何道起?
却正是年前陆夫子为徐元佐引荐了这位万鑫荣。
万鑫荣在户房多年,把持着个肥差。每年的夏税秋粮由他经手,县中百姓的婚嫁生死由他勾批,最最紧要的是他掌管着华亭县的鱼鳞黄册,可以决定户等高低,手中握着实权。
这样的人物,见了同学尚且趾高气扬,对于同学的学生,更是将自己摆在师伯的位置上。
虽然没有呼唤使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颐指气使了。而且当时徐元佐只是徐璠的义子,这义子也有三六九等,而徐璠却又高高在上,管不着一个书吏,所以万官人更不在乎那一层关系。
徐元佐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理解这个道理,不会与他见怪,只是日后要用时才去找他,绝对谈不上亲近。
如今却是大不一样。
万鑫荣前两日知道县尊的文主李文明亲自为徐元佐跑腿办考牌,心中已经是咯噔一声。
虽然下吏可以拿捏县官,但是县官同样可以一言以决下吏的前程尤其他最近在走路子,希望吏部能将他转为经制吏,也就是正儿八经吃上皇粮的高级吏目。
若是得罪了县尊老爷的爱徒,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更何况他也知道徐元佐写了一本书,似乎在士林中颇受好评,若是因此过了童子试,成了生员,那就更开罪不得了。
“小友不知,这进场也是有讲究的。”万鑫荣神秘兮兮道:“且随我来。”
徐元佐一愣,这才转过弯来:他是生员,我是未冠,本来当不起“小友”这个称呼。如今他提前透支了“童生”称谓给我,这分明是要示好。
徐元佐并没有随他走,只道:“我兄长还在那边。”
万鑫荣望去,见是徐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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