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振权去找秦大坚的这三天里,徐元佐已经将花瓶打碎的事禀报了徐诚。
徐诚是十分知道那花瓶来历的,并不像徐元佐那般紧张。
“老爷为嘉靖爷写清词,因为颇合皇爷心思,故而赐下五对老子演化葫芦瓶,有老子降生、讲经、出关、化胡、归隐五套图样。这瓶子送的送,碎的碎,如今还存有一对,不算什么大事。”徐诚道。
徐元佐暗暗松了口气:“这是皇爷赐下的,若是打了,岂不是让人说咱们不尽心?”
“那种小人攀诬之言,管他作甚。”徐诚根本不往心里去,道:“只有出自御手的墨宝、器皿,那才需要供起来。这瓷器说穿了不过是景德镇的匠人所做,难道也要供起来?那皇爷若是赐了饭,还不得供馊了?”
徐元佐这才放心,知道自己初到皇帝治下的大明有些过于敏感。由此看来皇权威能固然深入民心,但也不至于崇拜得丧失理智。
徐诚安慰了徐元佐,又问了园子修缮的事。其实那点小活计根本不算是修缮,顶多就是修补,徐元佐早就找人做好了。徐元佐听徐元佐一一回报,一点小地方都没漏掉,心中满意,连跑一趟去检查的心思都没有。
“初十日阁老要在夏圩宴请昔年的故交好友,你要准备妥当。”徐诚道。
徐元佐终于可以问道:“大掌柜,这接待阁老的差事,是我准备么?我没见过多大的世面,怕有所疏漏。”
徐诚笑道:“这差事早就叫人抢破头了,哪里轮得上你?你只要保证院子里没有差池,其他人等皆有主宅这边安排。”
徐元佐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怕麻烦,而是手头的经费实在有些不足。交给罗振权五连银子去找工匠,自己这边也要找工人干活,算上当日剩下的铜钱,如今手头一共只有三两七钱银子,外加两千五百六十三枚铜钱。
既然一切都由主宅安排,那倒真的省了很多事。
徐元佐从城里老宅出来,在回夏圩的路上不由考虑徐阶宴客的事。
徐阶出生在浙江宣平县,那时候他父亲在宣平任县丞。直到十岁那年,徐阶才回到松江读书。论说起来,他在松江生活的年数并不长,因为他二十一岁就进京赴考,中了榜眼。除了父母去世在家丁忧的几年,徐阶仕宦之后几乎就没有在松江呆过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有海量的故旧。
当年与徐阶一同在县学读书的生员们,那是同学;同乡的进士们,那是前辈晚辈;哪怕八竿子打不着的松江缙绅,也可以算作“故旧”,因为同在乡梓,神交已久嘛。
徐元佐相信,那些负责邀请宾客的经手人必然是吃了不少好处。而且这事已然成了松江府的大事,谁家不以收到徐府请柬为荣?若是全身心准备一番,肯定是能够从中积累一小桶金的。
不过因为瓷瓶的问题,徐元佐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保住眼前的饭碗。
按照人情常理推测,自己被徐琨收买,对徐诚的打击最大。自是印证了“外人靠不住”的论断。然而现在有了瓷瓶这一话柄,徐琨连收买都省了,只需要说一句:“做事一点都靠不住,赶了出去!”自己竟无言以对。
即便能够狡辩一番,也是无力抵挡徐二爷的命令。非但自己挡不住,就连徐诚也挡不住。而徐璠固然挡得住,却未必会出手。徐元佐自信给徐璠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他绝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能跟那个瓷瓶一较高下。
如此说来有些令人沮丧,但事实就是如此。谁让自己还没有展现更大价值呢?
徐元佐曾经见过许多老板对宠物比对员工好。在员工看来那是愚昧,因为自己才是给老板创造利润的功臣,而宠物只会一味索取。事实上这些人却忽略了一点,精神价值未必比物质价值低。
对于老板而言,一个基层的挨踢狗所创造的物质价值,完全不能跟哈巴狗带来的精神愉悦相比。而且挨踢狗满街都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哈巴狗却独此一只。
这种情况,该在哪里破局呢?
隆庆二年,繁华的松江府织机声声,世人所谓“买不尽的松江布”,如今也变得日益紧俏起来。不过与松江布相比,徐府发出的请柬却更是千金难求。
这请柬之中又有乾坤。一种是以徐阁老名义发出的请柬,写清楚了姓氏名谁,甚至还有三言两语回顾当年情谊。这是真正的“故旧”,等闲人拿不到。
另外一种却是大家大户往来的普通请柬,这种给不知内情的人看,还觉得能成为阁老座上宾客十分了得。有内情的,却是知道这些人走了门路关节,买得一张请柬,其实未必能见到阁老本人。
“你这儿能不能弄一些请柬?单张给你一两银子!”牛大力找到了徐元佐,告知了他这条发财之道。
徐元佐看着架子上的葫芦瓶,经过秦大坚的手,重焕光彩。金色铜片打出的图样在青花之中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别有一番情趣。可以说秦大坚果然名不虚传,为这瓷瓶增添了别样的艺术价值。
听到牛大力问他,徐元佐方才道:“明日就是宴请宾客的日子了,你现在才来找我说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牛大力对徐元佐这番态度十分不爽,但是想到自己身在徐府,搂着点也是应该的。他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原来这乙等请柬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徐家布行的大掌柜在卖。”
“徐盛?”徐元佐一偏头。
牛大力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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