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刘演与陆遥很快就要落入己手,王浚简直没有办法遏制自己的快乐心情。他用刀鞘啪啪地拍打着马鞍,大声号令其余的骑兵们分散开去,一方面驰突敌军侧翼,另一方面断绝敌军的退路,务必要将其主将擒拿到手。
王浚虽然并不擅长战场指挥,但在己军大占上风的情况下,这一连串命令还是有模有样。至少他自忖绝无破绽可言。
可是,他连声号令出口,四周的骑兵们却并不稍动。
“愣着干什么?速速出兵,否则就错过了战机!”王浚恼怒地喝道,挥起马鞭就打。
往日里,他操纵这些胡儿如臂使指,莫说责打,生杀予夺俱都不在话下。但今天突然一切都不同了,王浚的长鞭尚未落下,鞭梢就被一名鲜卑骑士单手揽住,稍一发力,猛地夺了过去。
“大胆!”几名扈从骑士平日里眼高于顶,看那鲜卑人如此无礼,顿时勃然大怒。他们纵马急冲过去,想要将之杀死,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周边的鲜卑骑士同时发难,数十条长槊一齐探出,顿时将那几名扈从骑士身上各穿了十七八个洞,还把尸体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抬了起来!
怎会如此?王浚惊骇欲绝。而其余的扈从骑士们纷纷拔刀,将王浚护卫在垓心。
眨眼间,整支队伍分成了内外两圈。内圈是王浚本人和为数不多的扈从卫士。而外圈则是虎视眈眈的段部骑兵。
“段文鸯!段文鸯!这是怎么回事?”王浚大声吼道。他已经本能地意识到,将会有难以置信的可怕局面发生,仅凭着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保持尊严。他的声音素来洪亮,可惜此刻带着三分颤抖,突然间就不复昔日威风。
段文鸯越众而出,冷冷地看着王浚。
过去的许多年里,王浚将这名青年勇士当作自己豢养的无数头凶恶猛兽之一,一次次次地因为猛兽扑食而畅意欢笑。在王浚眼里,段文鸯与他思虑深密难测的父亲不同,粗鲁莽撞而又思虑简单,是自己最得力、也最操纵自如的一头猛兽。可现在,这名被赋予最大程度信任的鲜卑将领竟然对自己反戈相向?当他本人面对这头猛兽的时候,王浚只觉得恐惧。
他抽出腰刀想要威吓段文鸯,却又害怕会惹得段文鸯暴起,忙不迭地将刀垂下:“你说!你要做什么?难道你们是要叛乱?要造反?段部鲜卑竟然忘记了我多年恩养之德、段务勿尘竟然忘记了我们的翁婿之情么?”
“大将军……”应答的并非段文鸯,而是方勤之。此刻这名商人哪还有半点畏缩的神色,他扬鞭指着王浚,高声喝道:“辽西公身为大晋子民,段部鲜卑上下,无不是大晋的忠臣,多年来尊奉朝廷号令东征西讨,何来造反之说?倒是你王浚彭祖!元康九年时,你与贾后勾结,协助宦官孙虑毒杀太子;永兴元年,你借着中枢纷乱的机会,谋杀幽州刺史和演,自领幽州;今岁,你先在草原上攻打同为朝廷部属的代郡友军,又来常山偷袭并州友军。这种种狂悖之举,眼中哪里还有国法纲纪?不是造反是什么?时至今日,还谈什么私谊?段部所行所为,并非出于一己私利,而是要为朝廷除掉你这个逆贼!”
王浚的脸色猝然变得惨白,伸手指点着眼前这两人,牙齿却格格地上下碰撞着,怎也说不出话来。
而段文鸯看着王浚,叹了口气:“大将军,事到如今,已经不必抱有侥幸的念头。你知道该怎么做,莫要逼迫我们以利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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