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从此在旧金山唐人街安家落户,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弃之不用,不参加任何帮派,也不欺负人,每天就是帮老婆看店,一袭长衫,泡一壶茶,等着看旧金山的夕阳。
唐人街上潮汕人居多,帮会也多,互相争夺地盘,打来杀去,就是欺负自己人狠,离开唐人街半步就成了灰孙子,但他们从来不敢欺负刘彦直,更不敢到彦直洗衣店收保护费,一来刘彦直是拿着孙文拜帖来的新移民,而孙文又是洪门的双花红棍,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二来刘彦直本人也不是凡人,庚子之变时护这老佛爷西狩,杀过上千乱民的御前带刀侍卫,谁敢招惹。
刘彦直有他自己的考量,如果想扎根下来,他索性就回国闯出一片天地了,好歹也能混个一方诸侯,但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年代,一切都是暂时的,也许明天党爱国就会派人来找自己,他只需要等待。
唐人街的日子很恬淡闲适,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林素手巧,给刘彦直做了几套长袍马褂,春夏秋冬的衣服全有了,家里多了个男人,虽然不干活,但至少能分担林素的压力,洗衣店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雇了两个帮工,刘彦直更加清闲了,除了喝茶看报纸,就是去唐人街上的武馆溜达两圈,指点一下后生晚辈,传授一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大道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白龙两岁了,党爱国还没派人来,汉尼拔也没有出现过,刘彦直已经习惯了旧金山的生活,他的英语水平得到很大提升,以前只是口语过关,现在能说一口地道的英语,能看懂英文报纸,懂得使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有一次帮人出头打官司,居然告赢了洋人,在当地颇有名气,可谓德高望重,以至于扬名海外,和孙文先生也建立起了联系,两人书信来往,刘彦直帮他在旧金山筹了一笔款子,以实际行动支持了反清大业。
总是这样闲着也不是办法,刘彦直学会了木匠手艺,亲自打了一个小床给儿子睡,他师从国内来的老匠人,不用洋钉和木胶,只用斧头刨子凿子,就能打造成套的清式家具,全靠榫卯相连,老匠人倾囊相授,假以时日,刘彦直都能造出一座不用钉子的全木质结构宫殿来。
1904年的端午节,刘彦直在这个时代已经住了两年了,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到底哪个自己才是真实的,是旧金山唐人街的洗衣店主刘彦直,还是一百年后的穿越者刘彦直。
林素包了很多粽子,让刘彦直帮忙送给左邻右舍,人在海外,总要有些对故乡的念想才行,节日就是最好的纪念,回到家里,桌上摆了酒菜,林素是个很合格的主妇,不但琴棋书画精通,煎炒烹炸也是行家,夫妻二人对坐,小白龙坐在高高的儿童座椅上,他已经三岁了,小嘴很甜,喊爹的时候刘彦直总是心里乐淘淘的。
“当家的,咱们是不是再开一家分店。”林素道,“唐人街上洗衣店太多了,我想开到外面去,开到洋人聚居的街区,要么就开一家木器店。”
“再说吧。”刘彦直道,“家里又不急用钱,留着给小白龙订奶吧。”
在刘彦直的主导下,小白龙和唐人街其他孩子不同,饮食结构偏向西方人,喝牛奶,吃牛肉,个头也比同龄孩子大,甚至比白人小孩还壮实有力。
对于丈夫这种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态度,林素早已习惯,她柔顺地笑笑,不再坚持,虽说丈夫懒惰,但该出手时一点不含糊,有一次需要急用钱,他二话不说就拿了一笔美金出来应急,在林素看来,刘彦直不但是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隐居的高手。
“再过两年,这些房子都得塌。”刘彦直道,“旧金山在地震带上,我夜观天象,算出后年四月会有一场大地震加大火灾,至少死几千人。”
林素愕然:“那可如何是好?”
刘彦直淡然:“没事,有我在,分店就不用开了,留着钱到时候干房地产,挣一票大的……如果那时候咱们还没离开旧金山的话。”
林素疑惑:“离开?去哪儿?回唐山么?”
唐山并不是指河北唐山,而是大唐江山的意思,海外华人以此指代家乡。
刘彦直道:“总要叶落归根的……”
林素道:“相公,没听你提过家里的事情。”
刘彦直道:“我父亲去世了,母亲还在,你这个丑媳妇早晚要见婆婆的?”
林素奇道:“婆婆还在世,那我们赶紧回去吧,父母在不远游,留老人在家乡可是不孝啊。”
刘彦直觉得头大,难以向林素解释,只好敷衍道:“老人家不在唐山,在另一个地方,现在去也找不到人,只有合适的时候去才行。”
林素眨眨眼,以她的见识,难以理解相公云山雾罩的解释,但她有一个好,就是无条件相信刘彦直所说的一切,哪怕再荒谬也不会当面取笑顶撞。
刘彦直又逗孩子:“小白龙,跟爹回老家好不好,回江东。”
小白龙奶声奶气的回答:“好。”
端午节过去又是中秋节,转眼到了年底,旧金山笼罩在圣诞节的欢乐气氛中,刘彦直说要出去给儿子买圣诞礼物,林素知道相公喜欢凑洋人的热闹,每年西历二月十四非要给自己买什么玫瑰花哩,圣诞节是洋人的大节,赶得上中国人的旧历新年了,张灯结彩,商店打折,乐呵乐呵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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