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果然还在那儿。
他满脸的泪痕,泪光与目光闪烁在一起,不住地往下流。一旁的云生仿佛已是被逼得无计可施,红着眼睛也是掉眼泪。
季川西看得心如刀绞,连忙走过去,要扶起他,可林壁堂木然地一动不动。季川西勉强不得,也是无法儿,末了只好又单膝跪在了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劝慰着,“林公子,你的眼睛刚有起色,万不能这么费用啊。”
可惜季川西绞尽脑汁地劝了大半夜,仍是毫无起色。
而到了天明时分,林壁堂仿佛是流尽了此生的最后一滴泪,眼若枯井地慢慢站了起来,他站得颤颤巍巍,他的手摸索着身旁的桌台,无意间碰倒了一只石瓮。
“哐——”地一声过后,尸灰在一地的碎片里飞扬了起来。侍奉在福帐一角的侍人看见了,可无一人不敢上前去收拾。
林壁堂视若无睹地踩着碎片走了过去,步履滞钝而凌乱。
季川西赶在云生之前冲上前去,握住了林壁堂的胳膊,低声飞快地说道:“林公子——!”
林壁堂充耳未闻似地继续往前走,目光四散,死气沉沉。他混乱地抓开了福帐的门帘,晨光扑涌,照耀在了他苍白的脸上,他只觉得冷。
原本雾气朦胧的世界被他的眼泪洗濯成了漆黑,眼前的一片暗沉也翻滚出冷意,浮浮沉沉地要将他毁于一旦。
季川西担忧地看着他,“林公子,你好歹说句话。”
袁峥在看见林壁堂的那一刻,几乎是一把便将久安转了过去,狠命地往前一带。他周身的伤口都滚烫地灼痛了起来,仿佛是有人抡起了鞭子往上抽挞,他第一回慌乱了——林壁堂,竟还在此处?!
久安在强力推拉之下,脑袋上那不稳当的大帽子咕隆一下便掉落了出去。久安连忙扭头要去捡,口中着急地“呜——”了一声。
林壁堂眉心微微一动,往一侧转过了头。季川西见他骤然如此,也疑惑地一并望去,且当即屏息瞪圆了眼。
袁峥的心口狠重地一震,手上几乎是颤抖了一下。而久安在袁峥恍神的一刹那,挣开了他双手的桎梏,跑了出去。
沉重的大帽子没滚出去多远,久安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蹲下身,他捧起那顶沾染了碎雪的兽皮帽子,十指柔软地插进温厚的皮毛中,久安直起双腿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林壁堂。
清晨的冷风旋地掀起了一层雪气,在二人之间,沙沙地作响。
两人的目光在某一刻是相对的,而下一刻,久安抱着那顶兽皮大帽子转身走了回去,走到脸色铁青的袁峥面前,自行将它松松垮垮地扣在了脑袋上,扣得歪了,罩住了一边的眼睛,久安独眼龙似地仰头,朝袁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傻笑。
“四宝……?”
林壁堂颤抖地走出了几步,望着眼前的一派漆黑,挣扎嘶哑地喊了一声。
久安一手拉住了袁峥的手掌,一手去推扶脑袋上的大帽子,口中含混地呜呜往东营中走。袁峥猛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攥了回去。
二人越走越远,朝阳于雪山之后升起了,营盘一片大亮。
而林壁堂失尽了眼中的最后一丝光采,在原地站定了,在黑暗中沉溺了。
五日后,关外大小战事收官告罄——这是大殷的淳宁十年一月,史书上记:元烈将军大败北夷,拓疆九百余里,名震朝野。
淳宁十年二月,霍骁携众将班师回朝。
霍骁早前派人回报,约是酉时带军抵达殷都城外近郊。淳宁六年时北上的八万人马,而后充至二十一万,其中有两万的京师子弟兵,此番霍骁只带了这两万人回都,余下的仍沿着堒南关向北把守驻扎至靖孛。
殷都城内从清晨起,几条大道便铺满了上好的黄土,洒了清水,每隔了十丈便拔地一座草棚木亭,供着酒水吃食,以备犒劳军士。而皇城的四座大门都大开着,丰盛的流水席长龙一般地延伸至皇宫大内,四通至正中的正元殿。
彼时那两万殷军在城外已然驻扎妥当了,酉时三刻,霍骁带了众将及三千精卫入了城,这也是老规矩,开国明宗怕手持重兵之帅拥兵自重,为了提防他们逼宫,便只准其带不足四千人进殷都皇城。
铁骑开了道,为首的十几位将帅骑马而入时,夹道的百姓沸腾地喧闹了起来。禁军人墙似地站立着,将百姓不住地往后推挡,免得有人扑至马道之上,挡了殷军的前路。两边的酒楼之上是殷实人家包下的厢房,特来一睹战将风采。其中也有胆子颇大的女子,将掩面团扇绣帕玉手一抛,扔向了阵前的飒然身姿。这一下过后,两边的林楼与下方的人群中,罗帕汗巾等物落雨似地,不断往几位将帅的身上扔。
更甚者,竟是扔了一只绣鞋。
袁峥银甲裹身,目不斜视地骑马向前走着,那只绣鞋在他的马镫上一碰又撞了出去。人群中的女子红唇一撅,娇嗔地拧了眉。
这一路百姓欢腾,军队行进得极慢,直至戊时二刻黑了天幕,才到了皇城之前。
此刻爆竹烟花腾腾地升起,照得夜色金碧辉煌。
乐人堂堂地吹奏了起来,手执金吾的御林军从大内纷至沓来,华盖的队伍鱼贯而出,手持拂尘如意的宫女太监簇拥着最后的御座金驾,百官身着品服,盛装拥列,武官骑马,文官乘车,浩浩荡荡地有上千人。
这厢众人下马,三千精卫俯身跪地,主帅带着身后的军将缓缓地步行向前。
从高山恶水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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