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旧学宫一带,人家不多,既然曾纪泽把广方言馆的馆址选在了这里,关卓凡便拜托赵景贤,派人去跟住在旧学宫所在的那条街上,一共十几户人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些房子买下来,然后于街南再新修一排房子。
“爵帅,这是什么缘故?”赵景贤极感兴趣地问道。
“我打算拿这条街,跟旧学宫一起,专给兴办洋务的人才居住。”关卓凡解释道,“让他们彼此之间,既能相互照应,又能有个切磋学问技艺的地方,可以安心做事,不受他人滋扰。若有需要,派差在街口站班,也不是不可以的。”
赵景象心想,这个法子新鲜,然而真是个好办法!
“那条街,原来叫做大利街,名称甚为不雅。既然要拿来做这个用场,爵帅何不另赐一个名字?”
名字?关卓凡心说,就叫上海科技园,竹兄以为如何?
“就叫学宫街好了,竹兄以为如何?”
“好,好,一目了然。”
赵景贤说完,盘算了一会,说道:“盘下别人的旧房子,外加新修十几间,还有广方言馆的休憩,再加上‘价银一两纳税三分’的契税……大约总要一万三千银子,才办得下来。”
关卓凡知道,这个时候上海的房价,还远不像后世的魔都那样恐怖,一个三进四进的院子,几百两银子也尽盘得下来了。不由忽发奇想,若是有谁在这个时候大手笔,买上十几条街。那么传到后世子孙手里。福布斯上高居鳌头。不要太轻松!
可是怎么传的下去?中间先就有迈不过去的坎。他心中暗笑自己胡思乱想,赵景贤多半就不会有自己这样的念头,因为人家清廉。
清廉是因为还有地方住,要是连房子也买不起了,未必还能有这样的风骨?
也不对,想当初林则徐进京,依靠俸禄还真就买不起京里的房子。鼎鼎大名的总督,不得不住在儿子的家里。可见清廉的人,毕竟还是有的。
既然想到了这里,干脆把多日来心中酝酿的一个念头,跟赵景贤提了出来。
“竹兄,我们在江苏办洋务也好,办军务民政也好,说实在,都是花钱的事情,经手的银子,就像流水一般。初初起办。因为盯得紧,或许还好。等到日子长了,心一懈,难保没有人伸手。”
“爵帅所虑很是,所以有刘松岩的臬司衙门,随时查办。”
“臬司衙门主刑狱,掌监察,这是有的。不过这几十年来,监察这一块,废弛已久,人所共知。所办的案子,亦无非是商人百姓,小官小吏,若是遇上了‘大人’的案子,则又如何?”
照规矩,能被称为“大人”的,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在江苏来说,也就是道台以上。赵景贤微微一惊,迟疑着问道:“爵帅,你是说……”
“也不光是说别人。比方说你们五位的操守,我是信得及的,不然亦不敢以重任托付。”关卓凡淡淡地说,“不过怕的是‘花无百日红’,设若哪一日,里面有人犯了毛病,则又如何?”
他说的五个人,就是他圈定的“新政委员会”的五人,除了赵景贤,还有丁世杰、刘郇膏、杨坊和利宾。
这一句话说得很重,赵景贤心中一寒,掂量了一下分量,才开了口。
“爵帅,景贤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至于其他几位,我也敢担保……”
“你只好担保你自己!”关卓凡毫不客气地截断了他的话头,“通省四品以上的官儿,你赵竹生保得过来么?”
“这……”
关卓凡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重话,赵景贤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半晌,方才又开口。
“别的官员若有错失,我们五个自然有错必纠。爵帅乃江苏巡抚,若是我们五个出了毛病,自然逃不过爵帅的洞鉴。”
“竹兄,这里没有外人。”关卓凡把语气放缓,“不瞒你说,若是有一日我调离江苏,那么苏抚一职,我是必定要保你接任的。”
“爵帅,这是从何说起?”赵景贤大吃一惊,“江苏的洋务,刚起了一个头,正在大有可为的时候……”
“这是后话,我倒也不是说明日就离任。”关卓凡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你说得也不错,江苏的洋务,刚起了一个头。不客气讲,现在我在这里,自问还镇得住,若是有一日不在了,则又如何?总要有一个专门的制度,最好是能有专门的人,专务纠弹高官的风纪。”
话说到这里,赵景贤总算明白了。
“爵帅,你的意思我懂了。这样的人,如果是在京里,就是柏台上的人物。”
柏台是御史台的别称,柏台中人,指的便是御史。京中的御史,地位特殊,不但可以风闻言事,而且上至亲王,下至微吏,但有违纪之处,都可以上奏纠弹。
关卓凡心想,赵景贤拿御史来比拟,也不能算错,不过自己所设想的,重点不同。
“竹兄,我说的这个人,不管别的事情,专务廉政,不论洋务还是军务民政,凡有中饱、挪借、徇私、冒滥、虚应故事之举,一概纠弹!而且这个人,另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归你直领,不受他人之命。”
“哦——”,这一回,赵景贤彻底明白了,想一想,说道:“这是廉政专员。”
说他娘是个老太太,正是一点也不错。关卓凡没想到,赵景贤居然一口就叫出了这个名字,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
“好!就叫这个名字!”他看看赵景贤,用推心置腹的口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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