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明的条例,府县掌印官,不允许私下见面,以防他们勾结作弊。《+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往来公务,都由吏员以书信的方式来传递,两个官员在没有外人陪同的情况下见面,就违反了制度。
可是眼下又不是洪武年,制度这事,谁还真当回事?尤其这又不是腹里地区,而是天高皇帝远的广州,谁还真在乎你个规章制度?
广州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楼内,林守正一身便服,与同样做文生打扮的李炎卿对面而坐,两人举着筷子,边吃着蛇羹、狗肉煲。在衙门里吃饭,林知府向来是讲个风度气派,每个菜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动。为了取悦城内一众狂人,甚至连狗肉都戒了。
结果在这里没人认识自己,他筷子飞舞,食量不比李炎卿这年轻人逊色,一份狗肉他自己消灭了七成。
“糊涂,莽撞,太年轻。”林守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知县,工作是牧守一方,教化子民,白莲教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柘林兵变,板子能落到你头上么?那的水有多深,你知道么?这些年积欠的军饷,这笔帐要是真去查,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不过老夫敢保证,真要到了那一步,你肯定第一个死。。”
“多谢林翁指点,下官是外乡人,对于广州的事,了解的不多。有心投奔郭师爷门墙,也是因为知道这事棘手,希望他在巡抚那里,多多美言……”
“胡闹!那些军饷,都是经他手发放的,你觉得这事里,他搀和的会少么?你若是真投奔他的门下,我保证你会被丢出来灭口。如今这事又牵扯到了锦衣卫,想压肯定是压不下了,只能想个办法,把它抹平。”
李炎卿心中暗喜,林守正虽然人老成精,老于仕途,却还是被自己和他的门子联手设局给蒙了。这不是说李炎卿智力爆表,完虐林守正,纯粹是两下信息不对等,林守正被身边的人给误导了。先入为主的认定,刘朝佐准备投奔郭安邦。
不要小看李炎卿只是个七品正堂,芝麻小官。眼下广州官场局势复杂,正如暴风雨之前,暂时的宁静。任何一个砝码的变动,都可能造成局面的失衡。
如果他真投靠过去,那么这件白莲教案,很可能成为一柄有力的武器,被郭安邦用来攻击林守正,牧守无方,纵容教匪为害。
他的安排一直是个问题,如果给小了,对不起这些年他兢兢业业追随吴帅鞍前马后。如果给大了,客观上又没有缺安排。
他赖在广州不走,说不上是不是就相中了广州正堂的宝座,若是真赶走了林守正,他自然会努力取而代之。有吴帅在后运作,这事还真不能说没有希望。
林守正自然不能就这么把官位交出去,就只好改由自己拉拢刘朝佐,把他拉到广州官府体系里。大家形成抗郭同盟,共同应付这个难关。如此一来,白莲教柘林预谋煽动兵变这个烫手山芋,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林守正人老成精,他也从柘林兵变里,看到了自己的机会。这些大头兵因为欠饷而叛乱,那么事后朝廷肯定要追责,这笔庞大的饷银,到哪去了?吴桂芳堂堂军门,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遭殃,但是也要有所舍弃,才能把这事彻底压下。
那么丢卒保车,就是官场上的不二法门,被抛弃的那个卒,除了郭安邦,还有谁更合适么?要知近几年的军饷发放,全是郭师爷一手操持的。
在那晚听说李炎卿可能要倒戈向郭安邦之后,林守正已经迅速思考了一个应对策略。既然你姓郭的敢在我广州官场体系内挖人,又出了这个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就把李炎卿拉过来,把这事变成你郭夫子的催命符,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广州吧。
至于柘林兵变一旦发生,到底会闹多大,大到什么地步,这事跟他林知府有毛线关系?当然,如果吴巡抚有手段,把兵变压下了,那他林知府一样是头功,照样可以在巡抚面前邀功。
前提是,这事必须是他报上去,而不是由郭安邦报上去,力度也要在自己控制之中,否则就是鬼扯。要实现这个目的,关键还是要拉拢住李炎卿。
这事上,就看出收买亲信的必要性。如果不是有那位林三哥从中牵线搭桥,并点出自家老爷的私心,李炎卿也根本设计不出这么个局把林守正拖下水。别看刘朝佐是江西神童,二十岁不到就中了举人,可是这在大明实在算不了什么。
李东阳十八岁就以进士身份入了翰林院,他这个二十的举人,又算个啥?若是不能把林守正这老儿拉下水,这回破获白莲教案说不定就是给自己埋了个雷,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现在既然林守正肯帮自己想办法,就说明在下意识里,他把自己已经当作他那条船上的人,这就好办了。李炎卿觉得,也该自己显示一下才干了。否则若被林守正看做一个不学无术之辈,未免看的太小了。
“老大人,按下官的想法,这事我们不如这么办……”
等到李炎卿说了自己的想法,林守正的脸色舒缓了不少,点了点头。“原本以为你年纪轻,见识少,不明世事,空有一腔血勇,却不明人间艰辛,做事难免冲动。如今看来么,你倒是个做官的材料,好好干,有前途。”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林守正一直担心李炎卿成为个愤青。要知大明朝最大的特产,就是热血上头的忠正君子。眼下又是徐阁在位,众正盈朝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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