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时却完全睁不开眼了。是啊,我回家了,我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他终于睁开双眼,如期看到了一张风姿绰约的脸。
荀裕怔了怔,猛地坐起来,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连滚带爬扑下床,歪歪斜斜跪下,头完全抵到地面,颤巍巍道:“奴才参见贤妃娘娘!不不不,”他突然一阵哆嗦,惊慌地改口,“孩儿荀裕参见母妃!”
贤妃愣在原地,俯身欲扶起他,刚碰到他稚嫩的肩膀,却见他如同雷击一个激灵连连后退。贤妃震惊地收回手,心意难平,好一会儿,才强笑道:“裕儿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谢母妃!”荀裕拜了一拜,这才摇摇晃晃站来,头仍低低地垂着,完全不敢直视。
贤妃示意宫女搁下粥出去。他饿得太久,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只能喝些流质的粥。看着他吃完粥,贤妃才又轻声道:“以后没外人的时候,我们母子不用拘礼,你还是叫我娘,有外人的时候,你叫我母妃,这样可好?”
荀裕想了想,最后轻轻点头。
贤妃不知道这几天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也绝不会问他。她只知道他身上的伤足足休养了三个月才勉强痊愈,而在今后的宫廷礼节方面,他更是再也没有做错过。
三月,花开姹紫嫣红。
暖暖的阳光铺照大地,伴着些许微风,柳絮漫天飞舞。
荀裕迎着阳光而坐,眼微微眯着,手里捧着一本半旧的书,像是看到了费解之处,望着远方出神。
“想什么呢裕儿?”贤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荀裕赶紧合书站起来,“娘,您来了?”
贤妃笑着示意,眼尖手快地夺过他手里的书,待看到是一本论语,又反手还给他,“今日怎么没去国子监?”
“今日父皇下令春狩,国子监的人一起随从。孩儿答应过娘不会出现在父皇跟前,故而请假一日。”荀裕道,语里波澜不惊。
贤妃将他隐藏起来的落寞看在眼里,挨着他坐下,叹惜一声道:“裕儿,你可知娘为何不让你出现在他眼前?”
荀裕倏地抬头,他知道她说的他是指皇上,摇头道:“孩儿不知。”
贤妃正色道:“娘问你,你上次到底有没有偷孔府公子的玉佩?”
荀裕猛地站起,语气不由变重,“我没有。”
贤妃拉着他坐下,定定地望着他,“娘自然知道你没有,可是你觉得你的父皇相信你吗?”
荀裕黯然道:“父皇以为是孩儿偷的。”
“那么你可有向他解释?”贤妃道。
“孩儿解释过了,可父皇不听孩儿说。”荀裕眼里闪现出迷茫。
“你想过没有,你的父皇为什么不听你解释呢?是因为他觉得你在撒谎吗?不,他知道你没有撒谎,也知道玉佩不是你偷的,他却还要把你关去司礼监,你可知这是为什么?”贤妃语气变冷。
荀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吃惊地睁大眼,“他知道?”见贤妃点头,又暗暗出起了神,双眼流过复杂的神色,毫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娘说他知道真相,他真的知道我没有偷玉佩吗?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那里去?司礼监的人不是说他是我的父皇吗?我知道了,他讨厌我,从他第一次见我起,他就讨厌我,他送我去那里就是因为他讨厌我!想到这,荀治忍不住眼圈红了,咬了咬嘴唇道:“娘会讨厌孩儿吗?”
贤妃抱他入怀,“娘永远不会讨厌你,你想的没错,你的父皇就是讨厌你,他甚至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你的人,他恨不得你死!”
荀裕身子一缩,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小声道:“孩儿即使变得很厉害,可以回答陈先生所有提问了,可以把那些坏人都打趴在地上了,他也不会喜欢我吗?”
贤妃一把把他推倒在地,霍地站起来,眉毛倒竖,阴着脸吼道:“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你就是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也不会喜欢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你怎么可以对他有幻想?”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喑哑,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浓,“我要你永远记住你只是一个不可能得宠的瘸子,永远别忘记你在司礼监所受的一切伤害,他就是罪魁祸首!”
荀裕单手撑地上,屁股擦到了地面,他惊愕地看着失控的贤妃,似乎完全不相信她会把他推倒,眼里流露出恐慌的神情,嘴唇也微微抖动。他强忍住眼泪,独自从地上爬起,蹭掉粘在手心的小沙石,一言不发地钻进贤妃怀里,牢牢抱住她,声音颤抖道:“娘,裕儿记住了,娘别生气,别推开我,也别不要我,裕儿什么都听娘的。”
贤妃急忙抱住他,眼泪也情不自禁流了下来,轻拍着他的身子,“裕儿别怕,娘不会不要你,你永远都是娘的好孩子。”是她太心急了,他还是个孩子,她却硬要把血淋淋的真相剥到他面前,强迫他接受,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可是不破不立,他如果不趁早明白这些,就会对那人仍心存幻想。他必须早看清才能早做防患。他要活着,就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更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裕儿你记住娘的话,以后不管在哪里,即使是在国子监,你也要少说多听,无论陈先生提什么问,你就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不要主动回答。陈先生如果点名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或者说要回来想一想再回答他。”
荀裕擦干眼泪看着她,“即使知道答案也不能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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