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句意大利语。
那是全然陌生的语言,被他在睡蒙时都能下意识地说出来,其实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五年,足够许味摸爬滚打地适应异国生活,让他可以自如地行走在异国他乡的街上,可以听得懂老师讲课,可以轻松地去买东西,可以和同学肆无忌惮地聊天,甚至可以听懂当地酒吧里酒鬼的吹牛,和只有佛罗伦萨人才能明白的有趣的段子。
可他呢。
他这些年连柳城都没有出过,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了解许味的生活,去学习他正在说的语言,可毕竟太远也太难了。
他们爱彼此的心都还在,可五年的时光是一道太深太长的鸿沟,他们真的能轻松地跨过,然后回到从前吗?
在许陈愿愣神的那段时间,许味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愿哥……”许味轻唤道。
“哎,在呢。”许陈愿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早安。”
许味在他脸上印下一吻,笑着说:“原来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许陈愿笑着把他拽出被子,说:“宝贝,你睡了快十个小时了。”
许味震惊地探头去看窗外,夕阳的余晖已经洒在大地上。
许味靠在许陈愿怀里,软软地说:“嗯……睡了好久呀。”
“累坏了吧?”
许味抬起头,笑着说:“不累,想到要回来见你了,我就开心的不行,一点儿——都不累。”
故意拖长了那个儿化音,是在强调自己说的是真话,也是在和许陈愿撒娇。
这个人他终于在了,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撒娇,去拥抱。
许陈愿无奈地亲亲他,说:“好了别撒娇了,赶紧起来洗个脸,吃点东西,不饿啊?”
“饿。”许味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早就叫个不停了。
“知道你饿,给你买了你爱吃的。”
听到这话,许味却不开心了,眉眼都耷拉下来,问:“没有你做的呀?”
许陈愿叹了口气,说:“你愿哥我刚创业,还是个屁都没有的穷光蛋,能在这儿租个五十平米的房子有个床睡不至于露宿街头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它能有个厨房么?要不要浴缸啊宝贝儿?”
许味撇撇嘴,说:“没事儿愿哥,跟你住什么都行。”
“那聘礼以后还要不要呀?”
许味红了脸,心想怎么五年不见,他还是这副爱耍流氓的样子,讷讷着跳下床,不想理他了。
之后的生活,让许陈愿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并无道理。
许味一点儿都不熟悉回国后的生活,那是比倒时差更加艰难的适应,比如他用了五年的刀叉,在用筷子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熟练;再比如他走在路上,总是不能习惯汽车靠右行驶,中国人都开右舵车,许陈愿开车载他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上晕车晕得痛不欲生。
许陈愿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下次坐到后座去吧?也安全。”
许味用手撑着树干干呕,难受地摆摆手,说:“不、不用……”
许陈愿看他这样心疼得不得了,问:“你是不是不习惯?”
他真的不习惯,太久不说汉语,太久不写汉字,之前去办理回国后的各项手续,他写字写的歪歪扭扭,看着自己那小学生一般的字体,许味气得扔下笔转身就走。
许陈愿只好追出去,许味却低着头只顾一个人走,等走出最繁华的街区,他找了个角落蹲下,把脸埋在胳膊里。
许陈愿也蹲下来,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说:“宝贝……你别太勉强自己了,慢慢来。”
许味抬起头看他,眼里闪烁着泪花。
许陈愿也不想那么说,可他必须得说,别看只有短短五年,他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把之前十几年的生活习惯和观念全部都打乱重新洗牌。
现在要再来一次,许味绝不会感到怀念,他只会觉得很为难。
许陈愿问:“你想再回去吗?”
许味震惊地看着他,狠狠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你要赶我走吗?我一定努力学,你别赶我走,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不是!”许陈愿连忙否认,赶紧把他抱进怀里,说:“宝贝,我是看你……我看你这么难受,我心疼。”
许味咬着他的肩膀哭出了声,他难过的不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再苦再累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我会拼命适应好的!”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哪里不知道许陈愿在面对自己时的无措和那一点点因太过珍重而生出的疏离感。
许陈愿叹了口气,说:“宝贝,我知道你难,我这几天爱跟你说我高考,说我的大学,说我的公司,那些你都听不懂。我知道你那时候很难受,我也难受。”
他当然难受,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许陈愿的生活,好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他的许陈愿的成长被别人看去了,他却不知道。
太过爱你,都让我生出了阴暗的占有欲,那一点点属于别人而不属于我的时光,我都要去计较。
“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难受,你不要怕我听不懂,你也多跟我说说你的故事,不用怕我听不懂。”
“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都熬下来了,这些事情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们熬得过来。”
许味点点头,死死地抱住许陈愿,说:“愿哥,我爱你,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会爱你。”
许陈愿轻笑一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也是,小味,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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