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垂眸念道:“下一位。”
他试图忽视这种奇怪的场景,毕竟这场幻觉只是他潜意识造成的臆想,与现实世界的人和物毫无关联。他知道此刻的现实是什么样的,他只能强迫自己忽视眼前的丧尸,他不可能抡起凳子给对方开个瓢,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些都是真实的活人。
有病的只是我,产生幻觉的只有我。
他不停地默念着这句话。
然而吧台前的客人没有动,排在下一位的客人也没有动,它们像是失去了反应般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傍晚的甜品屋里一片漆黑。
残存的夕阳只愿眷顾橱窗边狭小的窗台,它为巴掌大的木条镀上了一层金边,却吝啬于沾染店内污浊的空气。没有人交谈,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恶臭,吧台前的客人艰难地收回了手臂,印桐侧过身避开了它的视线,听到它说。
“就要这些了……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黑暗有人重复道。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班……长……”
片刻静默后喧嚣声四起,无数嘶哑的声音宛若着魔般重复着两个单调的字音,扭曲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欢快,宛若黑暗中的恶魔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嘈杂的语速逐步加快,不同的音色渐次清亮,它们弥散在黑暗里的每个角落,就像成千上百个人拥挤着撞进了印桐的店铺里。
它们隐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视线舔舐着他的躯体。
无数声“班长”重复着堆叠着,纠缠着犹如一句咒语。
直到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刺骨的寒风涌动着吹散粘稠的空气,殷红的夕阳宛若一瓶沉睡多年的红酒,在门扉敞开的瞬间翻滚着覆盖冰冷的木地板。正对着吧台的门口走进了一位客人,他有着一双烟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暴雨前阴仄的天空。
印桐来不及收回视线,他隔着冗长的丧尸队伍看见进门的安祈,而后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咦?
他听到心里有谁小声地惊呼着,那道声音细小且怯懦,就像个年幼的孩子。
“他和别人,不一样?”那道声音说。
安祈没有站到队伍里,他推开门,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吧台,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疑虑。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浅金色的发丝上挂着零星的汗珠,脸上还泛着跑动后的红晕。
他看起来要比往常更年轻一些,就像个高中生。
或者说,他看起来就像个人。
“桐桐?”
印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才回过神,努力地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开口打断了安祈的疑问:“你可以帮我看会店吗?”
“我会把终端接到吧台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自己发抖的手指,他的声音有些颤,藏在唇齿之间,僵硬地摩擦着干涩的喉咙。
“就一会,给你添麻烦了,一小会就好。”
……
甜品屋的后厨房在吧台后面,穿过自动感应的照片门,正对着工作中的烤箱。
印桐坐在烤箱对面,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粉,眼睑微合着,纤长的睫羽就像是颤抖的蝉翼。
烤箱里传来“叮”的提示音。
完成任务后的烤箱光荣熄火,暖黄色的光晕散去,留下香喷喷的蛋糕胚安静地坐在模具里。印桐从思绪中回过神,戴上手套拉开烤箱。安祈从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
“好香啊,”他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印桐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桌上的蛋糕胚上。金属模具正在等待冷却,沉睡在其中的蛋糕保持着完好的形状,焦黄的表皮蓬松柔软,兀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意识就像被拉成了一条直线,脑海里一片空白,太阳穴上尖锐的疼痛宛若心跳般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和血管同归于尽。
“头还疼吗?”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隐约觉得安祈似乎说了什么,转过头时便试图以微笑回应。
然而在安祈看来,这幅模样却显得格外可怜。
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眼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痛楚瞬间漫进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对印桐的记忆全停留在“甜”上,这个人在他记忆里就像颗小奶糖,仿佛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被击倒,永远都温和而有力量。他应该是聪明的、无所畏惧的,能够将人从迷茫中剥离出来,能够挥散所有的阴霾。
他应该是个“小英雄”。
他本来就是个“小英雄”。
然而真实和传言永远相隔着万水千山,从那个雨天印桐将他带进店里开始,他对安祈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个姓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他会感觉到痛,也会感觉到恐惧。
但这和他是个小英雄并不冲突。
这些情绪只不过是真实的小标签,就像是垒在天平上的,一点点倾斜,一点点加重了他在安祈心中的重要程度。
它们顺着呼吸,沉甸甸地陷在他的心窝里。
安祈垂下眸子,试图扬起一个正常的微笑。他能感觉到埋在捆缚带里的药剂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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