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得来的资料肯定就是他力所能及的全部,不可能查到了什么而有所隐瞒。挖到那么深的东西,说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后悔,潘世呈那边儿立马就接了起来。
宋海林搓了搓脸,直到潘世呈在那边“喂”了好几声,他才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似的,说了句:“潘他妈。”
“半天不说话,老子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潘世呈在电话里喊。
“有什么可绑的啊,挖我肾吗?”
宋海林原本想说的话一点不剩地被他给咽了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和潘世呈瞎扯,感叹感叹现代工业文明对城市的破坏,感叹感叹人生,感叹感叹万恶的应试教育。最后说到快无话可说了,潘世呈才沉着声音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你了不行啊?”宋海林说。
“得了吧,天字第一号大冷血说的就是你,”潘世呈说,“天翻地覆了你也想不起来我是谁,快说你怎么了。”
宋海林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潘世呈没由来一阵紧张,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床底下那个玩具箱子,自己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事儿凭宋海林自己,查不到。
宋海林又叹了口气,说:“潘他妈,老子谈恋爱了。”
“我……你……”潘世呈磕磕绊绊了半天,憋出来俩字儿。
“谈,恋爱?男的女的,恋爱,听错了吧我,断句断错了吧,是碳链,唉吧,你是不是问我化学题呢,碳链是吧。我操,男的女的。”潘世呈语速极快地嘟囔,像是把大脑运转的过程给口述了出来之后,宋海林总觉得自己耳朵边儿上全是他的念经,怎么赶都赶不走。
“谈恋爱,我,男的。”宋海林说。
“我……”潘世呈刚开口,宋海林及时打断了他,“你再感叹一句,老子就挂电话信不信。”
“男的……”
宋海林挂了电话。
他在手机上乱摁了几下,栾景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一遍遍翻滚着,真真假假的句子,乱成一团的推测,还有周围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都在提醒着他,他现在是多么的孤立无援。
也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除了天真地想要一往无前地追逐他那所谓的梦想,一无是处。
无能为力。
他想。
也许宋海林自己也没意识到,但是,很多年之后再想起来,他手里攥着手机,看着卷着黑乌乌颜色的风从眼前掠过的这个傍晚,是他未来在一条和自己设想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上蒙头前进的开端。
从县城回来之后,苏慎没怎么有精神,田喆见怪不怪,医院那一套检查下来,是个人都会难受上那么几天不愿意动弹。
苏慎仰躺在床上,心里笑,见朐施然,是心理折磨,去医院检查,是生理折磨,一样一样来的时候,尚且难受,何况是一块儿。
宋海林端着茴香馅儿的大包子来了屋里,裹着一身阳光的味道。
天儿慢慢暖和起来了,宋海林早早地把厚衣服给换了下来,苏慎有时候眯眼笑着看他,忍不住总会愣神儿。
校服一直没发给宋海林,他就成天穿着自己的衣服混在一堆蓝哇哇的同学里边,格格不入。苏慎原本想用类似帅气腿长一类的词儿来形容他,但是最直观最让他在意的一个词儿就是格格不入。不管过了多久,他也总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宋海林不属于这里。但是他,注定了,一辈子和这里挂钩,一辈子跑不出去。
这种感觉很折磨人。
明知道两个人牵着手注定会直冲进黑暗,但还是不舍得放开,的感觉。
慢慢地等着,某一天到来。
那一天,在路上,会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希望慢一点。
苏慎有事儿不想让宋海林知道,宋海林也有。两个人各自遮掩着,两相冲撞,撞出了个暂时的相安无事。
县医院办事儿挺拖拉,检查结果好几个星期都没出来,苏慎这阵儿忙着准备数学竞赛,没在意。
他眯着眼睛打哈欠,一口一口呼着白气儿,打得眼睛里全是泪。
宋海林推着他往学校走,边走边说:“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没熬夜也打哈欠。”苏慎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带出来的泪。
“那不还是熬夜了,容易猝死的知道么。”
“嘿,我这么年轻力壮的。”苏慎紧了紧校服袖子,“再说,我这不是得准备竞赛么。”
刚说到竞赛,他就住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
这次数学竞赛也好,上次物理竞赛也好,他都很放在心上,非常非常放在心上。但他莫名地不想让宋海林体会到他这种心情。不光是体谅着不让他为了上回物理竞赛内疚,更深层次的那个原因,或许他自己打心眼儿里都不想承认。
他不想让宋海林窥见他那种没有退路的挣扎,为了高考里的一点分数去拼命。
他自卑。
真的,自卑。
或许他的表面,甚至内心深处都好像不知道这俩字儿怎么写似的骄傲着,但他知道,越是内心深处标榜着的,在最隐蔽的地方,越是稀缺。类似于蛤|蟆装腔作势地鼓起肚子,他内心里无限涨大的自傲自负实际上都是为了他的自卑遮掩。
越求而不得越是虚构得完美无缺憾。
特别是在宋海林面前。
在一个看起来拥有他妄求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所有的人面前。
但是对那个人,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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