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合十,明眸轻闭,天崩地裂之前,优昙婆罗法身再现人间。
优昙之花天下至洁,世人都以为它是纯白之花,却不知其色如明镜,每一枚花瓣都映照世间众生,只有祥瑞之气如薄纱笼罩于身侧,为这无色之花镀上了满月之辉。一花既世界,见优昙婆罗花便见真我,一生所为尽在眼前,任何邪念无所遁形。
此时优昙婆罗花未开,仍是如舍利一般紧闭的花骨朵,留在花蕊中的救世之力已足以对抗魔相。释英现出法相,右手一抬便与迟素正面相对。这是佛的施无畏印,意为布施众生,全然无惧,纵使怒目之魔一拳之威便是山塌地陷,却无法撼动优昙佛光分毫。
优昙婆罗一旦花开全部修为都将转给救世圣者,自己则是陷入沉睡积累力量,等待三千年后的下一次花开。顾余生已成剑神,优昙婆罗应当早就没了修为,如今却与身为半佛的迟素旗鼓相当,迟素头一次露出了震惊神色,“你的力量应当早就给了救世圣者,怎能拥有如此佛光?”
佛与道并非一脉,优昙婆罗花的力量可以被僧人继承,却不能直接传给修士。所以千年前它以药草模样出现在了风奕面前,选择以内服的方式将修为转化给新的救世圣者。
当年的优昙婆罗花并未完全绽放,它还可以用剩下的一半修为再制造出另一个救世圣者。然而,那时的它已经不愿再理会人间事,只求风奕早日吃了它,结束这一次花期。谁都没有想到,剑神的选择竟是将这无名仙草好好养了起来,至死也没有伤它分毫。
风奕没有家世,没有天资,仅凭一己之力成为天下第一的剑神,迟素不相信那是他靠自己苦修得到的力量,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历经三世,仙草对剑神虽有奠基之功,真正让他走上巅峰的却是从不间断的日夜苦修。一个凡人,真的靠自己走到了半仙之境。
这样的事宛如神话,然而还留在释英体内的佛光便是铁证,他轻抚自己的法相,嘴角微动,一如当年拈花一笑的佛,“优昙婆罗三千年一花开,花开之后,作为法身的我便将沉睡。我想给余生这份力量,可他不要,他说他只要我。”
这是迟素无法理解的执念,佛要求六根清净,这个顾余生怎么可以为私情放弃救世大业,他不解地看着释英,眼中满是质疑,“如此贪恋红尘的人,你竟没放弃他?”
“我曾经以为余生是我想要的圣人,后来才明白,所谓圣人,首先要是个人,其次才是圣。有情才懂情,懂情才共情,共情方知怜取众生。我选余生是因为,他让我懂了人。”
今日的释英早非当初不懂人心的草木,他终于知道昔日的自己错在了何处,见迟素仍在痴迷不悟,只淡然道:
“人矛盾且复杂,他们能寻出得道飞升之路,亦能竭尽生命恳求神佛庇护;人能扫地恐伤蝼蚁命,亦能一将封侯万骨枯;至善是人心,至恶也是人心。所有人都是如此,有感情就会有爱恨,有利益就会产生纠纷,世上没有完全干净的人。
日夜相继,阴阳共存,谁也不能让人间黑白分明,你不能,我不能,诸天神佛都不能。”
迟素从踏上救世之路时便相信自己是特殊的人,他是佛选中的人,他一定能成为佛,如今释英却说他错了,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他不信,绝不相信,魔相发出愤怒嚎叫:“胡言乱语,我是佛,我就是正道,我有权利惩戒一切罪人,我不会错,错的是不肯善良的人!”
魔相的攻击越发疯狂,仅仅是溢出气劲便将方圆千里夷为平地,连一丝残叶都不留,然而,他的愤怒依旧无法撼动空中安静的半开花蕾。
释英一步步走向风暴中心的魔,就似行走于静水之上,分明是安定祥和的菩萨面容,说出的话却字字严厉,
“若无你赐予奚珺净世之毒,玥朝之乱根本不会发生,玥朝百姓本可安居乐业,苗人亦是在杯中郡过着安稳生活。若不是你让玥帝成为白巫,北方修士仍是出世庇护凡人的侠义之士,纵使与朝廷有矛盾,也不至于发展成剥削百姓的病态状况。若不是你把苍陌生生逼成了疯子,世上根本不会有牧白衣,更不会有杜鹃啼血残害百姓……
欲救天下人,必知天下苦。我们连人都不曾看透,却自以为能够带领世人走向极乐世界,我们想救世人,却根本不了解自己要救的是什么。迟素,可笑的是我们,我们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
仇恨和贪欲的确不是因你而生,可每一次他们都有回头的机会,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把人一步步往地狱中引。你只是一个人,善恶不是你来定,天下不是你的棋盘,你没有资格掌控世人命运!
你道世人皆恶,却不去想正是你把他们逼成了恶,你永远也完不成净世之梦,你只是在把本来浑浊的人间变得彻底污秽,你自以为惩罚万千罪人,却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这是迟素曾经的信仰,是他眼中唯一的无暇之魂,如今优昙婆罗踏着佛光而来,眉目仍是属于佛的圣洁,却说他是恶,这一刻,魔相终于有了混乱,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摇头否认:“我才是恶?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胡说!”
迟素的执念于释英而言什么都不是,他接近魔灵并不是想劝服什么,只是因为剑修擅近战,只有在这个距离,他才能使出最关键的一剑。
二人双目相对之时,无念双剑并作一剑,以优昙婆罗毕生之佛光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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