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刚才的那一瞬,他甚至都没顾得上纳闷苏倾奕怎么会在这里,就被对方投向自己的视线狠狠撩.拨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苏倾奕朝他点头时,眼神先是跟着向下扫了一圈,很快又随着动作收了回来,可这收完再一抬眼却是换了副神色——半眯着,目光微向上挑,闪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愫——贺远觉着这大概是只有恋人之间才能读懂的眼神,满含.着想念又热情似火。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一瞬间看出这么多内容,或许就是因为当见不到人时,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在脑海中把对方的眉眼一遍遍描摹下来,印在了心尖。待真见到了,那人的一切便如同慢镜头一般,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再不会错过。
心神不定地熬过一个上午,中午吃饭时,贺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师父:“诶师父,今儿上午我又瞧见上回来厂里那苏老师了,你不是说他不来了么?”
周松民正闷头往嘴里扒拉着饭菜,闻言含糊着回了句:“这不是厂里先前一直说的那个项目么,准备研发个新设备……”
“啊?”贺远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干活儿干傻了,人家苏老师来肯定是来做技术顾问的啊。”
贺远更糊涂了,干脆连筷子都撂下了:“我知道有顾问,那不是之前来过那个宋教授么,怎么换人了?”
周松民正好咽下嘴里的饭,端过茶缸压了几口水,等把那点吃的全顺下去了才不紧不慢道:“是,这苏老师是宋教授的助手,那老教授大概是这段儿身体跟不上趟儿了,让他先过来帮忙。”
贺远暗自抽了口气,道:“苏老师这么厉害呢?这么大的项目都管得了?”
“管不了也得管啊,这不是现在没人嘛,不过我瞧着他还挺有两下子,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不行再换人呗,谁行谁来。”
这之后一连两天,贺远都在厂里瞥见了苏倾奕的身影。好几次,他看见苏倾奕行色匆匆地打车间门口路过,穿件黑色呢子大衣,腋下夹着一大卷图纸,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严肃,边快步走着边跟身旁的人侧头说着话。
贺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倾奕,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很陌生。直到再次收回心神,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些先前从未深入考虑过的东西——一些横在他跟他之间的,可能永远也消磨不掉的东西。
归根结底,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虽说新社会人人平等,可一个普通工人跟一个大学老师,即便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除了工作原因不得已或是出于礼貌打声招呼之外,还有什么非说话不可的理由么?没有。
再退一步,哪怕他们是一男一女的普通恋人,能正大光明地跟旁人介绍说这是我的谁谁谁,可如此不对等的教育背景和社会地位,总难免叫人在背后议论一句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他跟他连被嫌弃门户不当的资格都没有。
贺远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他不敢想他们究竟能走多远,甚至都不敢期待太远。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苏倾奕。
他觉得自己的心尖上仿佛拴着一根线,线的另一头连在苏倾奕身上。那人每在自己脑中闪现一次,这根线就被抻拉一下,每在自己面前晃过一场,这根线就被狠拽一把再打上个结,每个线结都拴着贺远的一腔心思,有爱恋,有仰慕,有欲念,还有隐隐的心虚跟惭愧,但无论哪一种,都包含.着单纯的想念。
——他想见他,想跟他说话,想听他说话。
这天车间难得没有加班,贺远神不守舍地回到家,又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洗了把脸,换了身平时的衣裳,跟冯玉珍说想出门一趟找唐士秋。
“这都晚上了,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啊?”
“最近老加班,没工夫见面,说不上话。”贺远随口扯了个理由。
“那行吧,道上当心点儿,要是太晚了干脆就跟他那对付一宿吧,别来回折腾了,夜里怪冷的,再说也没车了。”
贺远赶着最后一班电车去了苏倾奕的学校。他实在等不了了。他头一回觉得想一个人竟会是件如此矛盾的事——既甜蜜无比又委屈至极。
第15章第15章
今年的春姑娘似乎格外害羞,一直拖拉着不肯露面。眼下已立春小半个月,这天却半点没有回温的意思,几日前甚至还下了场不小的雪,直到现在路上的积雪也仍未消尽——白天被太阳一晒化成了水,待到傍晚经冷风一吹,重又结了冰碴,人走在上头吱吱作响。
贺远赶到苏倾奕宿舍楼下时,已是满身寒气。他没有立刻上去,只立在不远处的树底下盯着苏倾奕宿舍的窗子看。
屋内已经挂上了窗帘,映着暖黄的光。贺远默默看着,有那么一瞬他简直觉得就这么守着就好——就这么守着,心头的那份委屈便能随风消散,余下的只有浓稠到能拔.出丝来的甜。
不过看到最后,他还是跺了跺脚,进楼敲了门。
“谁呀?”
一声“我”硬是被粘在了喉咙,没能吐出来。
苏倾奕以为是隔壁老师临时有事找自己,嘴上习惯性问着话,心里倒未作他想,只在睡衣外头披了件毛衣就起身开了门。
“贺远?”
“苏老师……”
苏倾奕见着来人,显得有些不敢相信,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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