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遗诏显然是女帝亲笔所写,并未交由大学士执笔。此言一出,重臣皆垂目饮泣,严明华趴在台阶上,哭泣道:“陛下,陛下!”
毕竟是女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老臣了,女帝慢慢道:“哭什么,你是朕的内阁首辅,起来,站好了。”
楚晙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台下,女帝看着她年轻但沉稳的面容,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与怀念。她推开两侧宫人的搀扶,颤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来,虽身形佝偻,但苍老的面容上依然保留着属于帝王的威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晙,在这一刻,她仿佛已经洞悉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极为平静地道:“太女,这天下社稷,朕交付于你了。”
楚晙与她深深对视一眼,随即附身一拜,朗声道:“儿臣必不复所托!”
“那就好……”女帝一步步转身落坐,看着殿中跪着的大臣们,在御座上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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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启六年十一月,京师戒严,闭城封坊,三日后由文华阁大学士在朝中宣读遗诏,昭告天下,朝臣皆素衣白冠,于大丧之日始,新帝扶灵,梓宫葬入陵墓,皇女皇孙随行,辅臣并三品以上大员随侍奉如常。
城中庙寺至大丧初日,需鸣钟三万,钟声彻夜不绝,在长安上空回荡。fēng_liú云转,光影变幻,飞快的掠过琉璃瓦上,无言注视着沧桑人间。
国丧禁乐,五城兵马司夜夜巡逻,全城宵禁,满城无比安静。清平所居附近的歌舞坊也闭了门。倒也得了数日的清净。她夜夜宿在书房中,深夜仍坐在桌前看书。丧钟已停,但又好像回荡在耳边。她见桌前那只蜡烛将熄,取抽屉里寻了新的换上。
窗外冷月如霜,在窗柩落下一片冷冰的银色。东面的窗户未曾关上,倾泄了一地月色。有风吹来,将桌上书页翻的哗哗作响,那烛台也被风吹的向书倒去,她来不及去关上窗户,快步走到桌前扶稳了烛台,又把书用镇石压好,烛火摇曳,恰好照出那句“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或暂出,复又遭网”,残灯满室影幢幢,她手中一抖,心中有些蓦然有些发冷。
待她放好了东西,转身去关窗,突然看见一点白自空中旋转落下,好似银屑般发亮,接着密密麻麻的银屑落下,没想到竟然下起雪来。
她伸手接了一片,而后关了窗,冰冷的雪很快融化在温暖的掌心,书房的门突然响了响。
清平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张柊也该一早歇息了。府中下人知道她的习性,断然不会来打扰,她警觉道:“是谁?”
“李大人,”天枢的声音传来,“请随我走一趟罢。”
她微微皱起眉来,此时正值国丧,新帝初立,先帝梓宫都还未入陵,宫中内外紧闭,这时候楚晙要见她?
她并不想在这时候见到楚晙,便懒得理她。料想天枢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绑了她进宫罢。
果然门外无人应答,清平猜她已经走了,便铺好床铺,谁知道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天枢面色冷淡道:“请吧,李大人。”
清平冷冷道:“进宫?此时宵禁,如何能在长安街坊中随意行走?”
天枢道:“这就不必你担心了。”
清平见她铁了心要带自己入宫,只好收拾衣服,准备动身。但天枢却取了一套宝蓝色官袍,上头的纹饰她再熟悉不过了,孔雀翎羽垂下,这是正四品的朝服,天枢道:“请吧,李侍中。”
清平看着那套朝服一字一顿道:“什么李侍中?”
天枢答道:“官复原职,李大人,还未来得及恭喜你。请罢,陛下在宫中等你。”
第135章 灵犀
是夜, 长安下起雪来, 如同无数冰晶在月光中闪耀, 在寂静的夜色中轻柔舒缓地落在飞檐上, 没过多久便覆盖了屋瓦街道,堆积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银光, 将周遭映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马车在雪地里疾驰而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 不一会就被雪给掩住了痕迹。待来到皇宫时, 雪已经下的越来越大, 清平穿着朝服,头戴冠帽, 腰佩玉环银袋礼束, 一应具备,在宫人的指引下于偏殿换上素衣,罩在朝服外头;又将冠帽蒙了白纱, 耳边垂下两条长带,以玉珠为结, 悬于帽旁, 待这一切打理完, 才有人过来领她离开。
因是大丧期间,宫中灯盏皆换了白纱灯笼,朱红门窗都糊上了层白纸,雪覆盖了宫阙,沉寂的白铺天盖地而来, 将这原本辉煌华美的宫宇蒙上一层凄楚的霜色,月夜下雪地无边无际,连同周围的宫殿,都一同化作纸上苍凉的墨痕。
灵幡轻轻飞舞,纸帐翻动,雪落在玉霄宫前,月色将隐,白灯笼在地上落下一圈惨白的光晕,清平跟着那引路的宫人从偏殿进去,刚刚踏入宫门,便听见里头有声音传来:“……竟不知先帝有如此打算,遗诏也不交由文华阁大学士誊写,这到底是哪里的规矩?”
清平面色如常,只是那内侍被吓的不知所措,她抬眼扫了扫这座已被装点做灵殿的宫殿,距上次到此地,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了。约莫是主人的逝去使得这宫殿失去了些许威严,她随着内侍踏进金砖上,在满室烛火中,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楚晙这次召她进宫并无遮掩,也没从小门偷偷摸摸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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