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上的琉璃瓦折射出耀眼的金色,这么看去,仿佛面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她想起记忆中的那片水泽,是年少时书房窗外常见的景色,但如今想再见一次,却是如此之难。
不一会有人送来折子,楚晙打开一看,是刑部侍中原随的密奏,叩请圣上准许,暗中调查贺、辰两州世家。
这种折子是现批现发,她负手想了想,对信使道:“告诉原随,要师出有名,否则必难以服众。既然如此,那便让她查一查去年那批进贡宫中的上阳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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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下了一场小雨,昭邺城中的花尽数开了,承着雨露吐纳芬芳。街边的小贩已经出摊搭架,把锅放在炉上烧热。挑水的人从店门外走过,吆喝声一响,便有卖花的、挑货的一同应和起来。一辆马车从石板路上压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车辙。
马车穿街入巷,慢悠悠地走着,最后停在一座宅院门前,牌匾上写着贺府。
管事开了中门,将车上的人迎了下去,吩咐仆从今日不接拜帖,闭门谢客。
吴钺跟在清平身后问道:“贺府?是昭邺贺家,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清平今日简装出行,手上还握着一把扇子,闻言答道:“来见一个人。”
吴钺疑惑道:“谁?”
从回廊走过,流水潺潺,草木清芳弥漫,清平顿了顿道:“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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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引着两人入了院子,院中有个小池,池边坐着一位白发老人,头戴斗笠,见了清平抬起头道:“可算是来了,你老师等你多时了,快进屋吧。”
清平听她说话有些耳熟,定睛一看,竟然是贺砚,当下执弟子礼:“贺大人。”
贺砚钓鱼的竹竿上停着一只蜻蜓,她低下头去,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道:“去吧,不必多礼,你身边那个是吴家的孩子吗,就留在此地陪我说会话罢。”
吴钺向她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
清平一人进了屋里,打帘的仆从跪在一旁道:“客人这边来。”
她走过一处芭蕉树下,那芭蕉开的花半垂而下,从树后的窗里传出一个声音:“是怀之吗,进来罢。”
清平推门进去,贺先生坐在书桌前看着她,这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安平郡府衙里。
她向贺先生行礼,贺先生老了许多,眼睛也有一点浑浊了,见了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哪里也去不了了,是将行就木,油尽灯枯了。”
清平道:“先生不必这么说。”
贺先生忽地一笑,道:“你是在怪我,对吗?安平郡之事已成了你的心结,人人都死了,唯独你我二人还活着,是不是觉得无颜面对慨然赴死的孙大人?”
清平有些意外,还是诚实回答了:“此事的确是我心中的一个结,但人既然活着,就应当好好活下去,才无愧那些死去的人。郁结于心那才是不该。留着命能做许多事情,轻言生死也是看轻自己。”
贺先生哑然,半晌摇了摇头道:“你比我豁达,我不如你。”
她有些怅然般道:“我的前半生,胸怀抱负,想着治国平天下,可时运不济,偏偏一事无成。一怒之下挂冠而去,做了个山野闲人,但心却还是挂念在朝务上,碌碌多年,而今想来,依然是一事无成。”
清平没有说话,贺先生看向她道:“你呢,到辰州来又是为了什么?倘若不是为了安平与孙大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清平沉思良久,而后答道:“人这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已是不易,我也只想做好这么一件事。来辰州,一如先生所言,是为了解开心结,二来也是我自己的本意。顺心而为,这就是我的选择。”
贺先生问道:“如果你的选择是错的呢?”
方才清平想了许多,倘若当初安平不曾沦陷,她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知道,也无从比较。但她抗拒这种一无所知被人推着走的状态,楚晙也好,贺先生也好,她们都没有真正问过她的选择。她迟早有一天会厌倦这种感觉,这是在所难免的。
人就像是江河里的鱼,有时候愿意顺流而行,有时候选择逆流而上,没人能说的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许穷尽一生去寻找,也只是徒劳。
清平道:“选择不分对错,我只知道,走出的每一步,都不会没有意义。”
“你有没有想过,执意而为的后果会是什么?”贺先生目光尖锐道,“那时候震动朝野,世家联名上奏,就算是陛下也难保住你。你已走到了这里,若能忍得一时,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日后登阁拜相,位极人臣,难道你真要放弃这一切?”
清平心平气和地反问道:“先生说的是,万世之功一步之遥,难道孙大人当初也不懂这个道理吗?她若是为求自保,城破前便可离去。想必那时先生也劝说过她,那么她为何不肯离去?”
贺先生的神情一下子萧索起来,摇了摇头,却是不说话了。
清平也沉默不语,其实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最后孙从善选择殉国,而不是避战南退,等待日后重来的机会。她一直想不明白,直到近日,她似乎才有些懂了。
也许这就是她的选择,清平自问没有这种勇气,但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也会是自己的选择。
贺先生道:“看来你心意已定,既然如此,我为你指一条路。”
她的手指向半空,清平缓缓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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