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院子里头,一边是吊起来挂着的一排猪笼,不管有人没人,这些猪笼的下半截都脏臭得很,满是人的秽物。另外一边竹架子挂起来的,一开始卢斯还以为那就是人头发,可苍蝇嗡嗡的飞来飞去,还有迎风飘来的血腥味告诉他,那不只是头发,还是连着头皮的头发。
“留下四个救人!”说这里是天麓府最大的买卖人,可即便卢斯也没想到,这买卖人这么大,开阳的那些人贩子都没这么丧心病狂的,“若有反抗者,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
“是!”
虽说是来抓人的,可到了这种地步,不让这恶贯满盈之人逃脱,也别让自己人伤着才是第一要务。
“其余人与我重回村口!”
他们骑马朝回走,竟然还碰上了同样匆匆忙忙奔过来的苇陀村村人,跑在最前头的老头手里还举着个小包裹:“老爷!诸位老爷!咱们都是本分人!少不得供奉交上!”
卢斯一看这架势,拉住了马,他看这老头左脸颊上有三颗呈三角形的黑痣:“赵三岁?”
“正是小老儿,正是小老儿!”赵三岁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供奉,举过头顶。其余人有脸上还带着马鞭印子的,也老老实实都跑过来,黑压压一大帮子人都跪在赵三岁身后
赵三岁个头不高,头发胡子都是全白了,还长着两道长长的白寿眉,别看脸上长着黑痣,可依旧让人感觉慈眉善目的,就跟个话本上的土地公公活着出现在了面前似的。这要是易地而处,根本就不能把这么一个老人,跟人间炼狱一样的草棚院子联系起来。
卢斯看着赵三岁,回头朝其余无常点了点头,众无常再怎么年轻,至少也都是经过大瘟疫那阵动乱的,这时候也都干干脆脆的下马。除了腰间的链子,马身上都带着一捆捆的铁链绳索,这时候链子拿过来,一个一个的就把这些老少爷们锁上捆上了。
整个过程安静得很,无常们都防备着这些人跳起发难,没想到,直到把最后一个人锁上,虽然有人挣扎,可都让赵三岁跟几个族老弹压住了。。
赵三岁被单独提了出来,带进了祠堂里。
重镣重铐的小老头一进门就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了:“大人啊大人,还请救我们全族老少几百条性命啊!”
“本官去看了你们那关人的地方,人头皮挂得满满当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坏了多少人家的子女,却让本官救你们老少的性命?你说,凭什么?”
“大人,小人确实是个人贩子,您把小人的人头摘去,小人罪有应得!可那些缺德的事情,真不是小人们愿意干的啊!”
“……说。”
“是!大人可知道张方?”
“知州衙门的班头?”
“正是!那张方是二十年前替了他爹的班,当上了捕头,小老儿那时候就是个寻常的懒汉无赖……”赵三岁跪在地上,呜呜嘤嘤的哭了起来。
卢斯心说,你这二十年前都三四十了吧?还寻常的懒汉无赖,那可是真够本事的:“别哭!说话!”
“是!是!二十年前,小人的年岁也是不小了,却只是个寻常的无赖地痞。谁让小人三岁就没了爹娘,少了人管束呢?”看卢斯眉头又皱起来了,赵三岁赶紧道,“不过,小人混了那么些年,人脉却是有的,天麓府里的痞子混混,大哥大姐都知道得清楚明白。”
“突然就有一天,小人在街上闲逛着,就让几个捕快给抓住了,他们那带头的,愣是从他怀里掏出了五张银票,加起来一百两银子。小人当时吓得腿都打哆嗦了,那天小人可是饿得三顿没吃了,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且,小人也是老混混了,知道这偷盗了一百两,那可是充军发配的大罪过。”
赵三岁长叹,模样也是十分的可怜:“小人也是知道,这是几位爷爷挖了坑呢。可小人是要什么没什么,人家哪来值当爷爷们挖坑呢?只好跪下,与当时那几位爷爷说:‘几位爷爷但凡有什么差遣,小人必然照办。’”
“这几位爷爷就把小人带到了个无人的小巷子里,他们那个头儿,就弄来了个还怀抱着的小男孩,让小人把这孩子带走。”
“这捕快头儿就是张方?”张方说是出来追查线索,但八成是跑了。不过这老头的话,卢斯知道自己也不能全信。
“是!就是张方!”
“小男孩?谁家的?你当时卖到哪去了?”
“原来当时那位张方看上了个姓李的小寡妇,可是李寡妇带着个刚一岁的小男孩,就想给前夫守节,不愿意改嫁。张方就把这男孩给偷出来了,转交给了小人,想让小人找个地儿卖了,不拘是哪个楼子里,或者大户人家,再或者穷山沟子里,实在不行找个地方活埋了也成,总归是不能让李寡妇跟孩子再见面。小人……小人当时看这孩子可怜,就把孩子交给了族叔照顾,现在他是小人的儿子。”
赵三岁看了看卢斯的脸色,见他面上平平,就又加了一句:“小人也就他一个儿子。”
“李寡妇呢?嫁给张方了?”这人也是胆子够大的,不过也是,一岁的小孩子,几个月之后就长得“面目全非”了,张方盯着的是人家的娘,又不是孩子,更不会记得孩子的长相了。
“没……那李寡妇卖房卖地要找儿子,后来……后来不知道让哪家的闲汉摸进了房里,给奸污了。等人发现的时候,李寡妇光脱脱的吊在房梁上,已经凉了。这、这事大人您去查去,当年也是闹得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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