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开口了,声音木木的:“他不想走,说要等公子,被拉出院子的时候,一头撞死在花园的假山上了。其实说什么公子访友?公子就是在家里的。否则……他就是对我们能有一点情谊,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就把我们扔在这不闻不问的。你可是长点心吧!”
最后一句话,蓬莱语气才重了,不过这句话就只是对瀛洲说的了。
连蛇精脸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弄柳道:“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但看着我们,多少能让你们知道点教训。别管以后伺候的人是好还是坏,都别动心。日后,别总想着你的日子过得舒坦。你得趁着舒坦的时候为自己着想,金的银的都是虚的。”
弄柳把胳膊抬了起来,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细长,皮肤剔透,仿佛白玉雕琢:“你们看我们,现在不都是身无长物吗?对主人家来说,给我们的东西,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记着,给自己求个自由身,才是最最紧要的。否则,一辈子都是半点不由己……”
车里又沉闷下来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只能听见车轮转动发出的辘辘声。
后来瀛洲忽然就哭起来了,那四个孩子也跟着开哭,一个接一个的……最后,就剩下卢斯没哭了。他也不想这么不合群,可是他哭不出来啊。
对这些人,他也可怜和同情他们,但毕竟他不是他们……
但毕竟不能太不合群了,卢斯只能扭着头,透过那道缝隙看外边,结果就是,他再扭过来的时候,肩膀和脖子都好像不是他的了。扭动的时候能听到骨头咔咔在响啊!
路继续朝前走,好消息是,这辆车上的蓝孩子们,都比较矜持,没有一个是臭男人。对于在旁人面前出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所以大家都憋着。憋到晌午或者晚上休息的时候,集体窜出去方便——虽说那也是在人前,但荒郊野外,跟在密室中,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是卢斯和冯铮两个人结伴,从惠峻到宏昌州的邻山县,也就是七八天的路程,但他们这条大队伍,走了快二十天。出发的时候还是初夏,天气不那么热,到的时候,天气已经闷热起来了,尤其是他们那车里,闷死人啊。
所以,大多数车已经卸下来了几块板子,偶尔,他们申请一下,还能下车走动走动。
也有没卸下来的,卢斯凑近的时候,能听见里边的哭叫和咒骂。明摆着,这些人是不听话的。
卢斯的心情复杂,他起过救人的心思,但又放弃了。救人简单,敞开门,让人跑,那就完了。可是接下来呢?他们去哪?怎么生活?
荒郊野外的,路人都得成群结队,否则指不定就让狼拖走了。没路引、没户籍,他们就算去了临近的村落,那也只能乞讨度日。万一遇见严苛点的官员,那就得都抓紧牢里去,因为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那时候也就更惨,直接成官奴,或者就被拉去顶替了什么案子的人贩,发配充军,乃至于秋后问斩了。
尤其他听得出来,这些哭叫的很多都是孩子,女孩子居多,都是让亲生爹娘卖掉的。
只要孙老鬼这一大家子是人贩子,而不是拐子,那卢斯就不能管他们。
总算,他们在邻山县住下了,孙家因为经常往来两地,因此在这也有个几个大院子——不是亭台楼阁俱全的那种,它就是一间房挨着一间房的院子,乍一看跟当兵的宿舍差不多。
他们这大队人马,跟赶牲口似的,就被赶进这院子里去了,然后,并告知稍后他们能够洗澡。但也要一批人一批人,挨着来。
等轮到卢斯的时候,他恰好跟其他七个人分开了。要不然说男人的友情有时候也挺奇怪呢,现在那七个人已经成好兄弟了。卢斯反倒成了被他们排挤的一个,只有弄柳比较厚道,能拉着他就拉着。
“这……怎么就你一个人?”一听说安排,弄柳有点担忧。
“没事。正好赶在我这了吗。”卢斯大大咧咧的回答。
“哎呀!你啊!”弄柳有点着急。
瀛洲在后边叫:“你管他作甚,他自己觉得没事,那就没事呗。”
弄柳没理他,拉着卢斯到了一边,偷偷摸摸的隔着袖子塞给了他一件东西:“你……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刚烈。那你到时候,记得用……”
卢斯开始想歪了,想得不会是润x油之类的东西吧?没想到伸手一摸,细细长长的,他还以为是簪子,但比簪子沉多了。不及细看,卢斯谢过弄柳,托词说回房整理衣衫(他们这这种高级货,多少会有一两件替换的衣服),这才打量起手里的东西。
这东西原来应该是一块镜子的碎片,铜镜子,然后让弄柳把破镜子的一边磨得极其锐利,还有个细长的尖角,这就彻底成了一把兵器了。但以刚才弄柳的意思,这东西好像不是给他反抗用的,而是给他自杀用的啊,怕是弄柳给自己弄这么个东西,也是这个意思。
卢斯摇摇头,为什么周大栓、瀛洲和蓬莱的兄弟,还有弄柳自己,都只想着自杀呢?
对,生活是很悲惨,身不由己。但,他们真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啊。
不过,既非鱼焉知鱼之苦,卢斯也知道自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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