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长城,却已永远长眠在异乡之地了。
沿途看管南楚军战俘的都是草原廿八族的精兵,而当中尤以凶残慓悍着名的靺鞨兵,便是负责押送锋狼军的队伍。
大战的数年里,靺鞨曾屡次惨败在白灵飞手上,致使元气大伤,在北疆诸族本就激烈的角力里更陷劣境,全军因此都对锋狼军恨之入骨。那几个士兵见郭定本就有伤,更猛往他腰腹不断踩踏,一时之间,郭定被打得龇牙咧嘴,只能在雪地蜷缩起来,痛苦得不断倒气。
他吃满一嘴的雪泥,却始终牢牢抱住那苍白的少年,保护他不让脸沾到地上的泥块。
将领用靺鞨语喊:“把这天杀的一并丢了﹗”
“可是陛下走前曾经严令,这些都是重要战俘,不得随便乱杀的﹗”
靺鞨将脸上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带着讽刺地说:“反正人送去了敦煌城,早晚也会没命的,死一两个喽啰小将怕些什么﹖”
那些士兵听闻此言,眼内便涌出深刻的仇恨,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
南楚的昭国元帅血洗过大草原,而目下这场战争,北疆更有成千上万的战士葬送在南楚军手上,让这群战俘在雪地上等死,已经算是很便宜他们的了。
“快把人扔了吧,我们入夜前还要赶到长城关卡呢。”
士兵们不再犹豫,也照样把郭定的脚镣解开。可是还未待把人踢出雪地,这一整队战俘终于在非人的煎熬中爆发了——
数十个被俘的军士一同嘶吼,猛地冲向领头的靺鞨将领﹗
这片雪域格外寸步难行,战俘没跑出几步,便被脚镣狠狠绊倒。然而他们彷佛就像一群被惹怒的兽类,即使艰难地挣扎才能爬起,还是奋不顾身要围攻眼前的敌人。
“干啥﹗﹖都反了吗﹗﹖”
那群靺鞨兵没料到这支残兵会有这么激烈的反扑,见状厉声吆喝,想把动静压下去,却抑止不住暴雪中愈来愈大的噪动,一怒之下,不管分寸就用上极强硬的手段——
军鞭呼呼落下,许多战俘的后背瞬即皮绽肉裂。
曾经浸染过平京城的铁血,现在一点点滴落于苍雪里,刺伤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锋狼军从来顶天立地,战必血战,且是最险绝艰辛的死战。那时白灵飞还在,他们是一匹真正孤傲而高贵的沙狼,没有人能叫他们屈服,甚至是黑玄铁骑,也未可叫锋狼军低过半次头。
肩甲上的苍狼徽,是他们仰仗的一切。统帅曾许多遍告诫过,这份荣耀,永远与南楚的山河国运同在。
于是,当家国败亡,他们便失去了这份仰仗。
天高地远,荒野连绵,却就连蝼蚁也比他们活得有尊严。
满空白霜狂舞,这群被激出空前力量的战俘,彷佛终于从一个无尽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们从不同方向扑去靺鞨兵,心里不约而同记起江南今季的第一场冬雪:
阿那环在攻陷楚都后,联军架起熊熊烈火,将整座皇城于一夕间付之一炬。
天街、集贤巷、九华坊、东西两市……经以璀璨繁华、风花雪月绝胜人间的地方,完全成了一座万劫不复的废墟。
十万子民排满了平天广场。被炸得融烂的花岗石上,锋狼军的尸骨堆叠成山,就在这个地方,有亲王的嫡长血系、有六部的尚书重臣,有八军总计上百名统领和锋将,更有无数生于斯长于斯的百姓,全都眼看着平京最后烧得只剩焦土——
那是南楚举国历来最黑暗的一天。
雪与火交织焚映,满城都是厉鬼般的悲号。
被押上广场目睹这幕的仪雅不断在哭,终是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大火烧到最后,到了月出之时,皇城宫门终于敞开。
皇宫成了一堆颓垣败瓦,全城仍幸存的人们凝目,都看见了阿那环脸带微笑,正将唇边最后一丝鲜血舔去——
他一手握住八尺森寒的长剑,另一只手,缓缓在地上揪起一个赤/裸浴血的人。
那具裸躯遍布痕迹,每一处都相当触目惊心。他已近奄奄一息,全身却燃起状似刺青的纹印,在被兵刃重创和刑具拷打的伤痕中飞速流动,延展到四肢和脸上,整个人如像在猛火中被反复烤炙,比平天广场的残骨更加惨不忍睹﹗
阿那环神情温柔,下手却狠得令人心寒。只见他扯住那人发根,一点点往后用力,把人的颈强掰成几乎断折的角度。
“白帅﹗”
广场上众人看得眦目皆裂,郭定骤然厉喝:
“阿那环﹗今天你滥杀不仁,他日北汉定必会遭天谴﹗”
“南楚多的是不怕死的汉子,想杀便杀,这笔血仇自有人替我们记着。”张立真也直直盯住他揪起白灵飞的手:“但你若敢动白帅,陛下将来大破霜英城之日,绝对会将你碎尸万段﹗”
阿那环听到广场上的呐喊,没有往那边投上一眼,却在白灵飞耳边低喃:
“这个傀儡咒,我终于又把它种在你身上了。”
“四百年了,你身上的锁魂印本来早该破掉的。很久之前,白灵飞就杀上过昆仑顶,之后和圣湖恶灵缔结誓约、几度动用‘血咒’来续命,让你三番四次被族人怨魂召唤,我在洛阳的时候,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解不开你的封印﹖”
白灵飞脖颈下的肌肤只剩一层纸白,血管沿着下颚线条伸落,淡青色之中间或浮现一阵阵诡异的红。阿那环抚过他胸膛交叠的倒勾鞭伤,一边寻思道:
“回霜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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