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少名便已有种莫名的直觉——
金延城变了,简直是变了天。
以往十多年,码头停泊权在几个大老板手中,小资商社想北上运河,只得带货物加入大型商社的船队,每次转口便要将至少三成利润双手奉上——
而刻下港口几十个码头里,竟有小型商船破天荒在纠集成队、准备出发启航。
前来迎接的兵将将城内情况一一向青原禀报,说及破浪舟昨天已率先下水时,青原微微皱眉,而下一个消息更令两人同时震惊不已——
金延刺史何光启因贪污受贿,昨已被免职抄家,即日押上平京交由刑部审问。
这些,全都只在景言抵金延后短短时日发生﹗
两人心中的滔天巨浪,直比当日在洞庭湖的暴雨浪涛更甚。
欧阳少名眸光连闪,锋亮如电,“我想见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皇太子殿下无误。
换防后,水军宁静有序的泊在港口,码头两岸的营地里,各组营帐均驰出数骑,显是接到统领安然返回的消息了。
港口市场比平日还繁华挤拥,这天是月满团圆夜,傍晚还有一年一度的金延大潮,是城内全年最热闹的日子。
青原沉思片刻,断然道:“待整顿好水军后我会禀告殿下,一切容后再说。”
他牵过士兵拉来的骏马,踏镫而上,一夹马腹,便似箭的往营地驰去了。
这一年的中秋,城里热闹更胜往昔。全城上百个市集内,直是挤得连针都插不进去——
以往手中几个铜板买不了东西、市集自然没啥好看。今年不比旧时,物价一低,总算是有地方可以花钱了,连/城郊普通的农民也能趁机逛逛。
临近傍晚时分,渔船全都提早返港,大半金延百姓更是聚在港口,港口市场各酒家、不论规模大小名气都完全满座,甚至连加开酒桌都不能应付人潮。
位占港口最佳观潮之地的天鹊楼,门外人龙更是沿天罗大街延至市场外,有的人排上几个时辰,只为在楼内占得一张板凳。
白灵飞千辛万苦,才跟得上景言的脚步来到天鹊楼下。在他平生见识过的节庆祭典中,也只有平天祭能跟眼前盛况相提并论了。
“你来这里干嘛﹖”他拉住景言,不料竟给他反过来握住手拖行。
白灵飞对他的思维实在无法理解——凭他俩的武功,跳上随便一间酒家的瓦顶观潮便行了,用得着去排队吗﹖
出乎意料之外,景言倒是没打算成为人龙里的一分子,反而直接走进酒家里,白灵飞被拉得尾随他进楼,看着楼内这么一副大阵仗,也不敢声张,只是五指反握他一下,低声在景言耳边道:
“走吧,这么想看潮,大不了我们到营地去,比起这里景致还要好啊。”
景言忍着笑回望,去军营看风景什么的,也亏得他能想出来啊——
现在后悔没好好治疗手下的脑洞,算不算来得太迟﹖
“客官万分抱歉﹗今年观潮阁已经位满了,抱歉抱歉﹗”
“位满了﹖咱家桂老板一年前便下了订金,是钱老板把位子抢了吧﹖他付多少,我们老爷付双倍价钱﹗”
天鹊楼的老板连连作揖,“观潮阁今年被本楼预留给一位贵客,无论几位老板付多少也不会让出来的,桂老板付的订金稍后便会退回,实在抱歉、抱歉啊。”
这些已不是第一批来碰钉子的人,此前金延城几位大老板亦遣人来过,却一一被天鹊楼推拒了。
楼内的人群顿时炸了锅——观潮阁花落谁家,是每年金延大潮的焦点,往年位子只是桂、钱两老板之争,今年竟连各大商社都抢不了,到底这个坐拥大潮全景的贵客是何来头﹖
“老板,观潮阁准备好了吧﹖”
景言悠然开口的同时,白灵飞在他身后、差点把头垂到地上——
土豪,他老板绝对是南楚最大的土豪﹗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天鹊楼的老板笑得双眼合拢——
有这贵客来过观潮阁,保准几年之内,楼内的生意多得接不过来﹗
一见换上常服的皇太子,天鹊楼内不论客人伙计均跪地拜倒,纷纷称颂。
景言一贯的从容自在,先将老板扶起,再对众人笑道:“今天是金延城年度盛事,我只是来凑热闹而已,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他从怀里掏了一颗碎金,递予老板:”我们一共两个人,这是订金和酒菜的银两。”
得当朝太子亲扶,老板受宠若惊,见到那锭碎金,又是连连施礼,连碰也不敢碰一下:“殿下公正英明,爱民如子,一来金延便造福全城百姓,既是免税、又将贪官赶了下台。这个观潮阁是百姓感激您的功德、由本楼代表送上的薄礼,还请殿下笑纳才是﹗”
“就是啊﹗”
“殿下大恩大德,金延百姓无以为报﹗”
起立后的众人俱都一片美言,景言摇头失笑,硬将碎金塞进了老板手中,“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但生意终归是生意,我既来金延察考,总不能自恃身份白吃白喝。”他在人群中拉过白灵飞,领头拾级而上,声音悠悠传回来:
“老板不用派人上来那么客气了,我们自己招呼自己便行。”
夕阳的最后一个媚眼,染了紫红的余韵,如血砂一般坠在西海上。
半空天际已有一层黛绿,冰轮高挂苍穹,所有商渔军船悉数返航。
从水天交接的那线开始,重重波涛正往港口浪卷而至,洪流滔滔,犹如战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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