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重重地咳嗽一声, 提醒那白衣少妇注意她的情绪。
虽然像他面前这样一个道行尚浅的鬼修, 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基本纯属白日做梦。但他们现在可是在阴间道里, 本就阴气过重, 还随时可能有其他什么“东西”路过,而且小孩子目前还在她手里, 万一惊动了些什么麻烦的“东西”就不妙了——萧潇自知时间有限, 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但是,就在我的儿子魂魄移进土偶里的那天, 这小孩儿跑进山里玩, 发现了我埋在槐树树根下的小土偶, 然后……”
白衣鬼修松开了按在小孩子头顶的手,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灯笼,也摔落到了地上,里头燃烧着的蓝色鬼火瞬间点燃了灯笼, “呼啦”一声化成了一个火团。
那女子双手捂住脸, 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这孩子, 他把小土偶挖了出来,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土偶踩碎了……”
萧潇和阮暮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对一个小小的婴灵来说,被烈日直晒,又失去了寄体的存在,都是极为要命的。即便它不至于马上就魂飞魄散, 起码也绝了继续修行的可能,化成一缕无知无识的幽魂,不知是被路过的鬼差拘了去,还是消散在这广阔的山林中了。
“……既然我的宝宝没有了……我就想着将这孩子带走,起码……日后不至于孤单一人啊……”
白衣少妇哭得声音发哽,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萧潇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心想小孩子这种好奇心旺盛又特别能作死的生物,真是令人头疼的存在。不过那小男孩儿要真让这鬼修带进了阴间路的幽冥深处,可就从此和他的父母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日了。
怎么说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而且小孩天性顽皮,捅的篓子确实是无心之失,造的孽债也罪不致死……
萧潇想着,转头幽幽瞥了自家徒弟一眼。
他心想,就算是像阮暮灯这么乖巧懂事、孝顺体贴的好孩子,小时候也是闯过祸的,要不是那时刚好碰上自己,早就夭折了,根本不可能长成现在这般劲松修竹、丰神俊朗的模样。
阮暮灯被萧潇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回头对他眨眨眼,表情很是困惑。
罢了,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见蜡烛已经越烧越短,萧潇挥挥手,示意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我不知道你修炼的时候,是自己琢磨的吐纳蕴气之法,还是有谁引领你入门的。”
萧潇转向那还捂着脸嘤嘤哭泣的女鬼,沉声说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你也应该知道,不管是人鬼精怪,修仙之时,总不免遇到种种劫难,其中有一样,就叫‘孩儿劫’。”
所谓的“孩儿劫”,是指修行的人、鬼、精、怪,在修炼到瓶颈时或关键时,因被无知小童搅扰,以至于渡劫失败、功亏一篑的情况。
十二岁之前的童子,天性好奇、多动、无畏、顽劣,懵懂而不知事,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在他们身上都起不了多少挟制的效果。但偏偏正是这些年幼的稚童,又常常身负成年人不具备的奇妙机缘,更容易碰到一些神鬼之事。
许多民间故事里,都记载过小孩子在无心之下做出的那些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后果的恶作剧——比如说弄死一条脱皮小蛇,又或者踢翻墓前供品之类的——殊不知也许这小蛇就是柳家大仙的幼子,而那墓前的供品就是他家先祖要享用的冬食。
所以众修者代代相传一句俗语,“不怕寺庙荒,不怕香火断,就怕孩儿劫难过。”
若是真碰上了,往往也只能自认时运不济,感叹一声天要亡我罢了。
“你那孩子的事,虽然很遗憾,但也正是应了这‘孩儿劫’啊……”
萧潇狠了狠心,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将实话告诉给白衣少妇听。
女鬼止住抽泣,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萧潇,清秀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斑驳的泪痕。
传说中鬼是会从眼中流出血泪的。
虽然这白衣少妇不曾泣血,但看着她哭得如此伤心,萧潇和阮暮灯也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忍。
“这么说,我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还有宝宝他的委屈,也算是……白受了?”
女子怔怔地看着萧潇,眼中的泪水依然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她从前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村妇,百年前怀胎九月却急病而亡,恰巧被家人埋在养尸地里,三魂七魄得以吸收阴气月精,阴差阳错踏上了鬼修的道路。
因为缺乏师门引领,又没有合适的功法,全靠她一点一点自行摸索的缘故,不仅道行积累缓慢,而且她处世观念依然停留在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对所谓的天道、因果、轮回等认知,也不过只限于生前听村中老者们闲谈时说到的那点儿皮毛罢了。
萧潇长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如果这鬼修的孩子寄身的土偶是刚刚才碎的,那么萧潇还可以想办法帮它招一招魂,如果成功了,还能囫囵个儿还给人家母亲。
但那是七月十五发生的事儿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半月,黄花菜都早凉了,就算他姑且一试,到最后也只会令这个可怜的白衣女人希望越大,失望越深而已。
他沉默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拇指指节的长度,实在不能再拖了,他才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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