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知道文官比较难搞。“请王相明言,朕自当认真考虑。”
“陛下体恤前线将士,想要亲临以振士气,自然是好事。然而陛下乃万金之体,等闲不可出什么差池。叠府虽不是前线,但近日怕也有些动荡。臣以为,既然有诸位将士相护,陛下坐镇其后、运筹帷幄即可。”
曹矩立刻附和般地点了点头,谢镜愚仍旧不表态。
“朕知道,王相这是在为朕考虑。但王相可曾想过,连实地都没去过的人,又如何谈得上运筹帷幄?朕刚刚确实提了三点,崔将军几人也都认可了,然而那只是上层的东西。具体要如何打,最终还是要多讨论,再结合实际情况,才能做最后论断。
“另外,朕的命令若想落到实处,还要靠诸位有经验的将士来执行。有何不妥或是不可行之处,也只有他们知道。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次能行,下次也不见得能行。若是长此以往,必将落得个纸上谈兵的后果。”
王若钧被朕的纸上谈兵之论驳得哑口无言。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若陛下去了益府,怕是没有三五月不能回京。那此间京中事务……”
“无关重要之事,朕就要请王相代为操劳了。若有急件,就同上次洛府一般办理。”
王若钧显然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随朕出巡已是勉强,随军那就是要命了。故而,他也没有太过坚持。“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只不过……”
朕就烦王若钧这一点,说个事情和挤牙膏一样,面上不显而已。“还有什么?”
王若钧又瞧了瞧谢镜愚,再转脸时,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陛下,您去的话,那还是把谢相带上罢。诸位将军忙于战事,即便有心,也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而谢相早年从军,还经常随侍太|祖皇帝左右,定然能将诸事打点妥帖。”
在听到“把谢相带上”时,朕便忍不住扬起了眉梢。谢镜愚很可以嘛!才调到尚书省四个月,就能让王若钧帮他说话?人缘真是杠杠滴!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不表态,原来大招在这儿等着朕呢!
“谢相意下如何?”朕故意问他。
谢镜愚即刻向前一步,躬了躬身。“臣听凭陛下吩咐。”
要不是众目睽睽,朕真想翻他一个白眼。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么朕不能去,要么朕去你也去——吧?小样儿,还和朕装?
“朕正有此意。朕先前说监军已有人选,此人便是谢相。朕想,此事涉及多地军队,而论起居中调度之职,就如同刚刚王相之言,朝中怕是只有谢相堪当了。”朕道,带着微不可察的冷哼。
“臣必当为陛下鞠躬尽瘁……”谢镜愚道。不管他听没听出来,都行了个大礼。
但他的话有可疑的尾音,估计是想到朕嫌弃过死而后己,便吞了回去。“起来罢,”朕不免好笑,但面上还是掩着,“曹相,魏尚书,你们可有其他想法?”
“回陛下,臣没有。”曹矩的回答一如既往没看头。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臣今日才真正明白。”魏骥则如此道,拍朕马屁的同时还不忘连父皇的一起拍了。
朕瞄了瞄他,心道不知道是朕先忍不住免了他还是他先掏空自己的身体。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朕挥手让他们下去,只留了谢镜愚一个。
“谢相今日既不是第一个反对的,也不是反对者之一,朕很是惊奇。”朕先起话题,毕竟谢镜愚表现真的过于安静。
谢镜愚似乎有点窘迫,但只是瞬间。“臣一开始确实想反对。但陛下确实言之有理,臣无法反驳。”
朕不由扬眉。“无法反驳?所以让王相替你开这个口?”
“臣也不知道王相会如此建议。”谢镜愚立刻澄清,“王相如此说,只是出于对陛下安危的担忧,再加上相信臣有同样的担忧。”
换成之前朕肯定要怀疑,但今时不比往日。“那你这次要怎么说?还是绝对不离左右千牛卫?”朕打趣道。
“臣……”谢镜愚的无奈又浮了出来。他估计知道和朕拼嘴皮子没好处,便机灵地换了个话题:“陛下刚刚所言极是。先召齐兵马,路上再来进一步研谈细节如何。可臣只想问,陛下是不是双重声东击西之计?”
“你想到了什么?”朕嘴角含笑地望着他。
“陛下刚说,以叠府为幌子,实际上去益府。陛下又说,不去实地的运筹帷幄,实际上是纸上谈兵。臣便忍不住想,益府是不是也是幌子,陛下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安戎城?”
安戎城,顾名思义都能想出它是干什么的。此城临近与吐谷浑的边界,是当之无愧的前线据点。再确切一点说,安戎城与益府之间多座城池连接,有人也就有大片良田,被吐蕃垂涎理所应当。
朕笑得更开心了。“果然,知朕者,谢相也。”顿了一顿,朕又好奇起来:“你既猜出朕想去安戎城,也不反对?”这不太像谢镜愚一贯的风格啊!
听得此问,谢镜愚撩起袍角,郑而重之地一跪。“陛下曾登鹳雀楼观永济渠之通便,也曾于邙山黑石关考洛口仓之丰实。彼时臣便知晓,陛下胸有鸿鹄,必当展翅冲天。如今,陛下想要为大周驱除蛮夷、乃至开疆扩土,臣求而不得,又如何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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