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蒙目光微闪,似乎正飞快地思考。过了一阵,他道:“陛下还未公布将去江南道一事。”
朕颔首。“再过几日。”
“芒种之后?”雍蒙紧接着朕的话头问。
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弹指功夫就能想到朕打算在农忙过后动身,确实是他。“届时两边都有空闲,朕认为很合适。”况且,返程时南边正好收稻米,朕还能顺道考察一下南库丰廪程度。
“陛下所言极是。”雍蒙又道,“况且,陛下此时前往,定然一路顺遂。”
他没明说,但朕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实际上,朕打算不日公布康王已死的讯息。”
雍蒙张了张嘴,显然又小小地吃了一惊。“若是前朝还有余孽在逃,听闻此事,定然彻底心灭。”他反应极快地想到了正确方向,而后深深低头:“陛下算无遗策,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朕当时压下这消息就是为了在一个更好的时机公布,但其中还是有意料之外的波折,实在不敢当他所称的算无遗策。“魏王不必给朕戴高帽,”朕实话实说,“你不是也想到了么?”
雍蒙猛地抬头。“臣……”他不确定地望着朕,显然没料到朕突然转成这个话题。
朕不免有些好笑,便把前两年雍至夸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雍蒙先是脸白,后是脸红,最后频频摇头:“二哥总是这样!下次臣得和他说说,不能再把臣拖出来挡在他前头了!”
朕估计他说的是实话,但另一句实话是,朕现在真的不介意。“魏王少有才名,此时再谦虚已然晚了。照朕的意思,魏王有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吏部尚书怎么当。”
“臣真的……”雍蒙一瞬不瞬地望着朕,突然起身行礼。“陛下仁德宽厚,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一个一品亲王,朕要你做什么犬马?”朕不由失笑,“还不起来?”
雍蒙就着跪地俯身的姿势抬首。“可臣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就在这当口?朕忍不住挑眉。“是什么?”
“臣恳请随同陛下去江南道。”雍蒙答,又磕了个头。
带不带他对朕而言没太大影响,但朕打算中途给宋远道调职——品级上是平调,地理上则是流外,通常这种都被认为是变相贬官——作为接替宋远道的人,要是雍蒙跟去了,多少有点尴尬。
“朕还以为,你知道回避会更方便。”朕指出这点,不能说没有玩味。
“臣确实知道,可臣还是想请陛下同意臣随行。”雍蒙依旧保持着地上的姿势,“再者,陛下带上臣,臣也可一路考察沿途州县的吏治,不至浮于其表。”
朕本就隐约觉得他可能不达目的不起身,再这么一听——得,怕朕不答应,正事都搬出来啦?“准了。”
雍蒙大喜。他正想再说句什么,忽而窗外风声一厉,有什么东西箭一般地飞了进来。他手一撑就跳起身,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拦——但没拦住,那东西太大也太快了——
是只矛隼。它嘴里叼着一只已经咽了气的野兔,此时已经收拢翅膀,停在朕身侧。虽然野兔血在地上滴成了一条线,颇有凶案现场的味道,但它的模样无辜至极。
“魏王可能还没见过矛隼捕猎,”朕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它们就是这样的。”朕才不会说,它们还往朕的承庆殿里叼过几只血淋淋的田鼠;满殿上下的内侍宫女都以为是打扫不净或者更严重的什么,各个吓到半死。
看雍蒙下意识的反应就知道他也受了惊吓,一脸心有余悸。“它们是怎么找到这……”
他话还没说完,又一道利箭般的影子破空而至。朕定睛一瞧,矛隼又给朕带了一只松鸡。这松鸡还没死透,斑斓尾羽一抖一抖,只是喉咙断了,发不出声音。
见朕一脸司空见惯,雍蒙便垂下视线。从地上的鲜红印迹开始,他的目光从矛隼转到野兔、再从野兔转到松鸡、最后又转回矛隼身上,似乎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矛隼:兔子和松鸡够陛下吃么?不然再抓点?
魏王:大危机!人不如鹰!
第章
朕决定要做的事, 正常情况下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
自乐游苑回宫后没几天,朕就让严同复上了个折子, 说明京兆府近些年对前朝残余的暗中搜捕情况。康王是最后一尾大鱼, 剩下的全是小虾米。
虽说是暗中搜捕,但多少有动静,众臣心照不宣。然而, 康王死了接近三年都没漏出一丝口风,就不免让他们惊诧万分了。擒贼先擒王,之后再用康王的名号钓鱼,想也知道是一网打尽、殊无遗漏的节奏。
此事的风波还没过去,朕瞧着离芒种只剩一月, 便宣布了六月中旬下江南的消息。朝堂上又是一波暗流涌动:人人都认为,朕先用康王的事情立了威, 再宣称要疏浚运河, 如此就没人不敢不认真做——
开玩笑,不认真的话,搞不好就会和康王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两件事加起来, 朕估计着,朕在诸臣心中城府深沉的评价又能再创新高。如果说还有别的结果,只能是有关谢镜愚——
谢镜愚调任中书令是在康王死前,本质上是安抚兼戒备手段;可在康王死后, 他不但没有被贬,还被朕任命做尚书丞。瞎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因果联系, 更不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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